现在他们感到困顿, 感到别扭,因为他们在这一刻, 如此清晰的在陶萄身上看到了一种无法代替,也无法类比的特质。
好了。
准备下一个镜头吧。
陶萄拿着摄像机走了过来,示意李绪文继续拍摄。
李绪文在一边接过相机,一边观察陶萄的神色,他希望从陶萄的眼神,或者细微的表情里,找出一点自得、骄傲,乃至是轻蔑。
然而陶萄没有笑也没有皱眉,只是自然的把相机交给了他。
她的手白而修长,指甲呈现莹润的色泽。
李绪文只觉得好像一股轻纱蒙住了他的口鼻,他窒闷极了。
可很快,这轻纱便被他自己揭开,李绪文接过相机,走到了拍摄场地。
他回头看了一眼陶萄,陶萄看着显示屏,正等待下一个拍摄界面的出现。
她态度平和,平和到没有把自己展现出来的能力当做是一项值得炫耀的本事。
一个有才华的人,但凡稍微骄傲一点,讨厌他的人便总能找到理由,而陶萄却一点骄傲也没有,仿佛做了这件事,就只是做了,他们找不到任何端倪去评判,只能下意识低下头,跟着她的视线,看向镜头捕捉到的画面。
本以为这一次的拍摄要好几天时间,然而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所有拍摄任务就都已经完成了。
上了面包车,陶萄长舒了一口气,她掀了掀眼皮,视线轻轻的略过车上的钱芬等人,她敏锐地察觉,他们状态有些奇怪。
好像是开心的,却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丧气感。
陶萄怔了怔,然后问:怎么了你们?
是饿了吗?正好收工了,饿了的话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女孩似乎没有工作了一整天后出现的劳累,明明她才是导演,做的是统筹全局的工作,什么都得管一管,可好像这样的劳动量,并未消耗她太多的体力和脑力。
因为她的问话,车厢内沉默了一下。
这次是周嘉意先开的口,他本来就瘦,坐在角落的位置,看起来好像要隐没在暗处一样,他的眼神是亮的,但又有些奇怪。
陶萄,我觉得,我只是说我的感觉周嘉意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陶萄不明所以看向他:怎么?
我觉得,你好像不需要我们。
以你的能力,有我们的帮助或者没有,其实不能在本质上决定或者改变什么?说着,周嘉意低下了头。
女孩表情微顿。
在场的其他人,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哈哈,我觉得周嘉意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太厉害了嘛。陈铁林见气氛有些尴尬,立马出来打圆场。
钱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
陶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周嘉意说了这么一段话之后,她忽然明白了气氛的古怪从何而来。
沉默片刻后,陶萄忽然笑了一下。
不能称为灿烂,是很淡的笑容,只有一点弧度。
可是这是我拍摄最快也最满意的一次。
陶萄说道。
以前我要考虑所有的事情。现在我只要考虑镜头。
你们觉得我厉害吗?
陈铁林点头:当然。
钱芬:就是被学霸带飞的感觉。
李绪文:你的拍摄技巧、风格,比我们想象中都要成熟。
陶萄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陶萄。
因为你们把拍摄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我一个人只是一,以我的能力也许能达到二或者三,可是加上你们,我们是大于六。
电影重要的只有镜头吗?
周嘉意摇头。
电影的背景、光影、服化道,还有配音乃至演员,所有的笼统加在一起,才是一部完整的电影。
论服化道我比不上钱芬姐。陶萄斜靠在车窗边上,笑容灿烂了起来。
论光影的我也不如周嘉意。
论摄影技巧我不如李绪文。
论各种场地和人员的接洽我不如陈铁林。
论改编的能力,我更加不如江恒。
她用一种自我剖析的语气煞有介事地道:当然,你们论导演的架子,也比不过我。
这么一看,我需要你们,你们也需要我,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这没什么?
她的语气,没带上一点说教的意味。
可众人却如同被重重的冰雹砸了一通,醍醐灌顶。
的确是如此,有的人可以成为一流的编剧、灯光师,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成为一名导演呢?
导演是电影的主导者,可电影不仅仅需要导演。
他们各司其职,同样是电影的创作者。
我需要你们。陶萄垂下眸子,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过了一会儿,钱芬语气有些干涩道:我想是,我们也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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