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的能力并不止于照顾人。
半下午江若接到律师的电话,说开庭时间已定,找个时间碰头聊一下。
江若正在补妆,开的免提,电话挂断后,小沈搭话道:“江老师在打解约官司?”
“嗯。”江若有气无力,“那破公司狮子大开口,麻烦得很。”
“我认识一个专门打这类官司的朋友,可以帮着问问注意事项。”
“真的?”
小沈当即便给她那位朋友打电话,把事情大概说给对方,然后拿出纸笔,在对方的指点下罗列了十几条防对家下套,以及防被律师坑钱的注意点。
接过来一看,条条都踩在江若的知识盲区上,且直切重点,句句箴言。
面对江若发自内心的感谢,小沈不好意思地笑:“为江老师排忧解难是我的分内事。”
江若连连摆手:“不不不别叫我江老师,我应该叫你沈老师,沈老师全能型人才,待在我这种十八线身边太委屈。”
“其实没区别。”小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大牌明星行程多,忙起来经常几天几夜没的休息,而且这边待遇好,能跟着江老师是我的荣幸。”
江若:“……”
不错,是个实在人。
这晚有场雨戏。
枫城的春天本就早晚凉,人工雨浇了多久,江若就淋了多久。下戏的时候江若冻得直哆嗦,被小沈用一张厚毛毯从头到脚裹严实,又塞了个热水袋到怀里,半天才缓过来。
这场戏唐佳念也在,不过她是站在屋檐下,没淋到透湿的程度。
临近收工,在场工作人员收拾的收拾,打扫的打扫,各自忙碌,倒方便了小情侣在浓稠夜色下偷摸亲热。
江若裹着毛毯,站在避风的角落,看着不远处更逼仄的角落里,借着矮灌木丛的掩护,《莺飞》的男三号苏易拉住了唐佳念的手,被挣开,又锲而不舍地去拉。
烈女怕缠郎,反复几次,唐佳念便依了他,两人脑袋挤着脑袋挨在一起,多半在说什么你想我我想你的悄悄话。
回到更衣室,江若先把湿得粘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
“江老师,在里面吗?”
是小沈。
江若应了声。
“席总要走了。”小沈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屋里的人能听见,“江老师要不要去送送?”
“……他还没走?”
“施助理说席总下午和制片方谈事,晚上又应酬,刚刚才结束。”
这倒不稀奇,毕竟席与风好比一座行走的金库,家底雄厚的投资方,又是初涉娱乐行业,必然是各大出品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江若沉默了会儿:“我必须要去送他吗?”
门外的人也顿了顿,到底只管做好助理的本职工作:“那我就去回一声——”
没等小沈说完,门忽地从里面打开。
江若把外套随手往身上一披,有些烦躁地问:“人在哪儿?”
人自然是在拍摄场地外面,远远瞧见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江若不由得加快脚步。
却在十几米开外停了下来。
车前除了席与风,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两人站在车前说话,中间隔着约莫两米的社交距离,不像是约好在此地,倒像偶然碰到。
江若发誓自己没有听墙脚的癖好,别人送到他耳边的对话,难不成让他捂住耳朵不听?
不过也没听到什么重点,他来得不巧,两人的聊天已经到了尾声。
江若听到那女人说:“还是不敢相信,席总竟然会为了一个小演员跑到这种地方来。”
席与风说:“换作从前的我自己,也不会信。”
“真被他迷住了?”
“嗯。”
“有多迷?”
许是看不见表情的关系,落入耳中的声音有种危险的真实感。
好像句句发自内心,童叟无欺。
江若忽然间想捂住耳朵不听,可是已经来不及。
他听见席与风说:“神魂颠倒,算不算?”
直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远去,江若才把脸和名字对上号——和席与风对话的女人名叫周昕瑶,在隔壁剧组拍戏。
前不久,他刚从林晓口中得知,这位凭借一部电影跻身二线的女演员,是席与风一手捧起来的明日之星。
思绪混乱,江若一时不确定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没来由地生出了逃避心理,刚扭身,就被一道清冷嗓音定在原地。
“舞蹈家,”席与风在身后喊他,“听墙脚不是好习惯。”
江若只觉耳尖发烫,说不清是因为被抓包的羞耻,还是因为这浮夸的称呼。
转过身时,已将局促收敛干净。
“我不想听。”江若说,“是你们太大声了。”
“所以,你就偷跑。”
并非问句,而是陈述。
可是什么叫偷?
江若不由得皱眉:“你都要走了,我还在这儿干吗?”他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抬手胡乱挥舞几下,“席总再见,慢走不送。”
一种被踩了逆鳞又迫于某种压力不得发泄的敷衍态度,真实极了。
让席与风罕见地感到轻松,几分随意地脱口而出:“就这么想我走?”
江若愣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在问——想他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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