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装傻:“哪位?”
“哎呀别装了,周导今天去A组了,逮了剧务问是谁在散播谣言。”
“原来周导不仅负责选角,还负责纪检工作。”
“主要这回传得太离谱了,也不知道是谁嘴这么贱。”
这事江若也觉得怪,按说一点风言风语,不至于发酵到如此地步。
未得空细想,忽闻舞台边的大喇叭喊演员集合。
江若迅速收拾了心情,站起来:“我先过去了。”
“快去吧。”唐佳念用剧里的名字唤他,“方圆哥,加油!”
这边江若投入拍摄,那边席与风刚从医院出来。
孟潮的母亲昨日突发急病住院,作为世交家的小辈,又与孟家有婚约,席与风自当前去探望。
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席与风没进病房,通过门上的透视窗看一眼。孟母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正闭眼休息。
被问到怎么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孟潮难得显出疲惫:“老毛病,说做了个梦,又梦到……”说到此处顿了顿,到底没明说,“不吃不喝站在家门口,中午就顶不住了。”
对于孟家的陈年旧事,席与风略知一二,却也没追问探究,关心送到便离开。
回到车上给相熟的院长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好好关照朋友的母亲。这种时候能做的只有这些,待在那里反而添乱。
席与风早上接到电话走得匆忙,有东西落在剧组宾馆的房间里。
本打算回去拿了就走,退房卡的时候碰到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周导,说B组那边江若在拍一场跳舞的戏,问席总要不要去看看。
正值周末,下午没什么安排,席与风便应了。
到地方正要拍。内景,三五个机位,无数块打光板,十来个工作人员将不大的舞台团团围住。
周导要给席与风安排靠前的位置,席与风说:“不用,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聚光灯唰地亮起,席与风站在人群之外,视线越过众人头顶,落在空荡荡的舞台上。
空白画面很快被填满,一袭白衣的江若游了上来。
用“游”这个字眼,纯粹因为他太过柔软,舞步轻灵得像一尾游鱼。
他没有穿鞋,露一截纤细脚踝,依稀可见脚背上的青筋。他赤脚在地板上踩出旋律,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强光下变成透明质感。
印象中跳芭蕾的人都有一双结实的腿,江若则不然。
他的腿修长而匀称,线条流畅,因而没有那种过分强壮的笨重感。身上则很瘦,骨骼嶙峋,却能将那些看上去难度颇高的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是外强中干的反义词,看似单薄,却足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跳跃,奔跑,呼吸,旋转……用一种浸淫舞台多年的从容和拼尽全力的姿态,挥霍着他用之不竭的精力和热情。
眼前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江若,在只有他一人的世界里尽情舞蹈。
周遭寂静无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
现场会比视频震撼,席与风早就猜到。
但他没想到十七岁的江若,和现在见到的如此不同。
从张狂骄傲,到豁得出去,像把躯体当作容器,将灵魂注入其中,一种类似自我毁灭的重塑。
最后一个类似收尾的大跳跃,江若稳稳落地,却在咚的一声后,身体猛地打了个摆子。
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阵风吹过来就要倒下。
这个预感应验在下一秒。
席与风眼睁睁看着他轻盈得如同一片云,在风中摇晃歪斜,轻轻张开手臂,只一刹便消失在画面中。
故事结束,全场陷入黑暗。
身体比意识先行,待反应过来,席与风已经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
工作人员们也围了上去,哪怕舞台下方铺了海绵垫,保护措施足够。
透过狭窄的缝隙,席与风看见白衣少年撑着垫子要站起来,不知怎的又坐了回去。
因为摔倒,头发有些凌乱,他随手拨了拨,仰头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大概是“没事”或者“没关系”。
再度起身时,江若很慢地转过身,视线越过面前无关紧要的人,落在一处定点。
也正在此刻,导演后知后觉的一声“咔”,将众人彻底拉回现实。
席与风看到江若的嘴唇微微泛白,有一种病态的虚弱。
嘴角却上翘,露了个近乎放肆的笑。
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或是酣畅淋漓后的愉悦,谁也说不清。
隔着人山人海和不近的距离,席与风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笑容,对象是自己。
第十一章 神魂颠倒
一场关于人生转折的重头戏,一条过。
上午原本还安排了别的戏,总导演孙尧见江若一时缓不过来,整个人都处在混沌失神的状态里,特地给他批了两小时假,让他吃饭休息调整一下,下午再继续。
向孙尧道完谢,江若去到更衣室,把身上的舞衣换下。
穿上平时穿的毛衣加牛仔裤,简单舒适的搭配,换完推门出去,看见站在门口的席与风,先是一怔,而后笑起来:“席总还没走啊。”
席与风单手抄兜,站在几米开外看着江若。
依旧没有温度的清冷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意味。也许是看错,江若不能确定,席与风这个人实在很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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