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她只在小时候听过一次,但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当年父亲背锅入狱,吕业震就已经是整个财务部门的负责人,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混得不过如此。
许蝉在心里盘点着他那些贪污偷税的罪证,心里却意外平静。
越是临近真相,人就越发理智起来,许蝉甚至有点好奇,想再看看这些跳梁小丑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不急,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她只求,一击致命。
“到了吗?”
徐树岸的视频播过来,就看到许蝉坐在电脑面前,连灯都没开。
许蝉扭头看到视频里的自己,乌压压一片的暗色衬得她整个人异常的苍白冷漠,她看到徐树岸正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别过脸起身开了灯。
暖色调的光线覆盖整个房间,她脸上方才染上一点点人气。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许蝉见徐树岸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问:“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徐树岸眼底噙着笑意,语态温柔里带了些撩拨,“我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嗯?”许蝉一边觉得奇怪,一边鼠标往右一划顺便点开了之前徐树岸给她的那份财务资料。报表摊开在电脑屏幕,许蝉一目十行地扫过,顺口笑道:“还有人敢让徐教授这么委屈。”
徐树岸一只手摩挲过白色的咖啡杯,嘴角往上一提,目光径直撞上许蝉的视线。
一瞬间的静默里,徐树岸明明半个字都没说,可许蝉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回响。
人家辛苦工作一整天,回到家还得熬夜等着时间开视频,这委屈的源头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旁人。
“开玩笑的。”徐树岸抿了口咖啡,似笑非笑地望着视频里有点难为情的许蝉,“就是看你每天都熬这么晚,有点心疼。”
自从上次两个人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许蝉感觉徐树岸对她的关照似乎又进了一步,这人很善于不动声色地试探她的底线,温柔巧妙地步步为营。
许蝉撇开视线,将思绪转移到自己之前捋到的财务报表疑点上。
“上次你给我的资料,从账面上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太过完美,反而很不合理。
当年那家企业只不过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工厂,根据员工档案来看,整个财务部所有人加起来也才不到五六个人。
作为财务部门的负责人,吕业震的业务能力虽然不差,但是脾气大心也大,大权独揽着财务章和人名章,固执地依赖财务软件,睁一只闭一只眼地让底下人“搞灰色地带”,美名其曰“合理避税”,搞得当时的很多专员都很憋闷。
因着他是企业老板娘的亲侄子,大笔的费用经他复核没出过问题,每一笔流水和对账单又都对得上,底下的人也无话可说。
许蝉飞快地想着自己拜访父亲同僚时他们提供的线索,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捕捉不到。
如果父亲真的只是个人贪污,那吕业震举报之后大可乘胜追击把债务给追偿回来,可他偏偏就来了个金蝉脱壳,引咎辞职。
许蝉看过他们当时的业务报表,在工厂破产清算之前,明明还有几个项目一直显示高盈利状态,而且周期性很强,营业额加总占比高达23.7%。
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可厂子却选择了“走”为上策。
现在想来,这一行为反倒给人一种断臂求生的感觉。
“厂里出了事之后,股东全都撤资,老板也和吕主管闹翻了,听说差点闹到法庭上。”
“就说亲兄弟难算账,出那么大的事,老板指定是疑心病犯了,换了我我也跳槽不干。”
“老板也是仁义啊,厂子都要倒了还惦记着工人的工资,我当时还多拿了三万多块钱,整整一年的工资都没那么多。”
许蝉耳畔浮现起老员工的感慨,随手搜索工厂法人的名字,意外地发现当年的老板竟然还持股着一家小型药品容器加工工厂,这家企业的分公司的合作企业的法人代表是他老婆,而同一主体的独立子公司的合伙人里竟然挂着吕业震的名字。
吕业震当年是和亲姑姑老东家闹翻了才辞职的,当时又遇到了那么大的案子,按照老员工的说法,他们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除了给原本的工厂换了一张皮,还保持着相当紧密的往来,至少在合作交易方面。
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你在想什么?”徐树岸的话打断了许蝉的思绪,许蝉猛地抬头,茫然无措的眼底映出了男人似乎有些不安的表情。
许蝉感觉自己有点走火入魔,这些事情她只需要理出头绪,接下来的时候交给公检法就行,没有证据的胡乱猜测,实在不符合她的行为习惯。
她叹了口气,看到徐树岸似乎也有些疲惫,随口道:“工厂的财报是从老股东帮忙提供的,那上次吕业震的罪证,你又是从哪来的?”
许蝉感觉,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似乎都能帮她实现。
感激的同时,又有点担心这些资料的来源带给他的风险。
屏幕里的徐树岸目光微微一滞,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有空聊会天,你不是跟我聊工作,就是跟我聊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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