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股脑地涌进奥兰治亲王的卧房,只见亲王的心腹仆人正痛苦地跪在床边,将亲王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他花白的头发蓬乱,看上去快要发疯了。
奥兰治亲王像是一具尸体那样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唯一的动作只有鼻翼的微微开合以及发紫的嘴唇的轻微抖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胳膊露出来的皮肤上浮现出大块的青紫色斑纹,像是尸体上出现的尸斑。
“啊!”亨利二世惊恐地叫了一声,“他……死了吗?”
“似乎还在呼吸。”卡特琳娜·德·美第奇打量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亲王。
一个医生被叫进房间,他检查了一番亲王的身体,有些为难地看向国王,“殿下还活着,然而……”
任何人都听得出医生的弦外之音,奥兰治亲王已经无药可治。
“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亨利二世国王惊怒交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像是中了毒……”医生不确定地说道。
卡特琳娜王后走到床边,俯下身,观察了一番亲王的脸色,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看上去倒像是坎特雷拉。”她冷冰冰地做出了结论。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臭名昭著的毒药是几十年前波吉亚家族的邪恶产物。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和他的儿子凯撒·波吉亚的敌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神秘死亡,而最终这毒药反噬了他们自己,教皇中毒身亡,凯撒·波吉亚容貌尽毁,一蹶不振。
亨利二世国王脸上的神情像夜雾一样变幻莫测。意大利的毒药,那么或许和教廷有关?天主教会悬赏五十万弗洛林,要奥兰治亲王的命,难道这笔钱终究起到了作用?
“殿下昨晚吃了什么?”亨利二世朝那个亲王的老仆人问道。
“殿下叫了两人份的晚餐,现在还在外面的餐桌上摆着。”不等老仆人回话,宫廷总管已经开口说道。
“夫人,请您去看看外面的菜肴。”国王朝着王后命令道。
卡特琳娜离开了房间,过了几分钟,她重新回来。
“菜肴和酒都没有问题。”她说。
“这真是奇怪。”国王自言自语道,“那么毒药是怎么下给亲王殿下的呢?”
卡特琳娜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壁炉架上的蜡烛,蜡烛已经烧完,那在毒药里浸泡过的灯芯已经化为飞灰,一切的痕迹都不复存在了。至于那些致命的烟气过了一整晚,早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您刚才说两人份的晚餐。”她看向宫廷总管,“那么殿下昨晚是和谁一起吃的晚饭。”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陛下。”宫廷总管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不让我们伺候,他的房间只有他自己带来的仆人能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仍然跪在床边的老仆人。
“如果您想为您的主人报仇的话,那么就告诉我们吧,昨晚有谁来过这里?殿下和谁一起吃的晚餐?”
那仆人抽泣着,“殿下昨晚……见过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国王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戴面纱的女人,亲王殿下称她为……太子妃。”
亨利二世如遭雷击,他转身看向玛丽·斯图亚特,她周围的人已经和她拉开了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她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中央一动不动,像是被美杜莎变成了一尊石像,脸上还挂着最后的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您能解释一下吗?”国王对自己的儿媳妇从未用过如此冰冷的语调讲话。
玛丽·斯图亚特似乎刚从梦里醒来一样,“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是真的无辜,那么她就是一条极其危险的毒蛇,亨利二世心想,这样恰到好处的惊愕,一点都不会显得不自然。
“您昨晚来过枫丹白露宫吗?您和奥兰治亲王一起用了晚餐?”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玛丽·斯图亚特惊恐地摆着胳膊,似乎是在驱散某个缠绕上她的鬼魅,“我昨晚没来过这里,我也从未见过这位亲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亨利二世国王阴沉沉地打量着惊恐的少女。她和吉斯公爵,以及他们背后的极端天主教势力,一贯和罗马教廷走得很近,如果说是她做的,那么也说得通。夺取南尼德兰会让瓦卢瓦王室声望大涨,吉斯公爵对王位的野心他并非不知道,他自然是有理由破坏国王到手的胜利的。
或许玛丽·斯图亚特只是一把刀子,而握着刀柄的正是那位野心勃勃的德·吉斯公爵,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她可真是个没有脑子的漂亮蠢货!等到弗朗索瓦坐了国王,她就是王后;可吉斯公爵若是篡位成功,她不过是国王的外甥女而已,那位好舅舅一定会送她进修道院的。难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她都不理解吗?
“您看看太子妃。”国王向那仆人命令道。
“那女人脸上戴着面纱,但身材看上去差不多。”
大颗的眼泪从玛丽·斯图亚特的眼眶里向外滚落,“我……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在这时候,她表现的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
亨利二世国王突然感到一阵烦躁,那样多的谋划,那样多的展望,如今都要化作泡影了。
“您能治好亲王殿下吗?”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朝医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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