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轻轻一挥胳膊,手里握着的匕首就划开了老妇人的喉管,鲜血喷在他的手上和脸上,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伸出舌头将几滴血珠卷进了自己的嘴里,脸上还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声从大厅门口的方向传来,屋子里的玻璃窗纷纷被铅弹打得粉碎。
伍长粗暴地抓着新娘的裙子,将她从躲藏的桌子下面拉了出来。她绝望地朝着自己的丈夫求救,然而不远处的新郎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大睁着眼睛的尸体,手里还握着一块沾满鲜血的塔夫绸,那是从同样倒在他身边的父母当中某人的衣袖上扯下来的。
新娘被粗暴地按在窗台上,碎玻璃将她的脸划破了,可她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当那伍长从后面撕开她的裙子时,她用手用力按住窗台猛地一推,随即从窗户里脑袋朝下栽了下去。
伍长发出一声失望的粗野吼声,他从窗户向外看去,整座城市都燃烧了起来,血红色的火光混杂着天空中那银色的月光,笼罩着这正在毁灭的城市。
他朝下面的街道看去,黑色的血正从新娘扭曲的尸体向四周扩散,周围的泥地的颜色都被染得比其他地方深了不少。
伍长将他的手下人留下,收集现场的财物,“记得完事之后将这里统统烧掉。”而他自己则朝楼下走去。
当他下楼时,街道上已经挤满了兴奋的西班牙士兵,他们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即使上帝亲临恐怕也无法分辨这些血迹的主人究竟持何种信仰。他们的身上装满了金币,银盘子和黄金烛台,昨天他们还一文不名,而今天看上去却一个个富比克拉苏和卢库鲁斯。与士兵们粗野的笑声混杂在一起的,是背街小巷里传来的妇女的哭喊声,这些西班牙人已然成为一群疯狂残忍的野兽,此刻驱使着他们行动的只有根植于人类内心深处的兽性。
在教堂街的另一头,士兵们已经将一座宅邸牢牢地包围了起来,这是一位银行家的府邸,不消说,包围着这座大宅的许多西班牙人都或多或少地与这位银行家有过业务往来,带着他们签名的借据也为这位银行家的金库添砖加瓦,今晚他们就要以自己的方式,让这些欠款一笔勾销了。
巨大的铁门倒在地上,士兵们涌进了宅邸,随即大门里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和喊叫声。劈劈啪啪的枪声在四面八方响起,铅弹像是春季雨后的蜻蜓一般,在大街上四处飞舞着。
伍长紧握着自己的剑,穿过宅邸的大门,走进前院,一具男人的尸体躺在院子的中央,他的脸埋在自己鲜血聚集成的血泊当中。
大宅里传来士兵们的狂笑声和男男女女的哀求声,以及那些价值千金的东方瓷器被打碎的声音。这些笨重且脆弱的宝物无法搬运,于是已经陶醉在杀戮和破坏带来的快感当中的士兵们就把它们打得粉碎。珍贵的挂毯上沾满了原主人的鲜血留下的血点,它们的价值也因此大大减损了。
一扇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窗户里露出一个西班牙士兵大笑着的脸,他伸手一挥,将无数的纸片朝着窗外洒去。一张张白纸在空中飘荡着,如同下了一场文件构成的大雪。
伍长从泥地里捡起来一张落下来的文件,虽然上面已经沾满了泥水,但依旧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份借据。很显然,士兵们和他们的债主之间的债务,已经一笔勾销了。
街上的枪声像是夏日雷雨天气落在地上的雨点一样,每一分钟都变得更加浓密,可怕的嘈杂声和尖叫声像是不祥的乌云一样,在城市里四处飘荡着。浓烟和烈火正在四处扩散,城市里的街道上到处可见兴奋的西班牙士兵们拖动着今天白天还不可一世的城里显贵的尸体。这座城市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广场上都堆满了尸体,他们的衣服被扒得精光,任何值钱的物品都已经被贪婪的西班牙人搜刮干净。而在那些冒着浓烟的建筑当中,尸体的数量比外面更多,这些建筑已经变成了它们之前住客们的墓地,或者更形象的说,就像是古希腊人举行火葬仪式时候的柴堆,到不了明天早晨,那些残垣断壁里能找到的,就只剩下几根烧的焦黑的骨头了。
从如今还有声息的窗户里,时不时地就朝外摔出来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有的是完整的,而大多数被扔出来的,不过是尸体的一部分罢了。无论是尊贵的,富有的,抑或是低贱的,贫穷的,每一个安特卫普的市民,都难以逃脱降临在他们头顶上的噩运。
空气中弥漫着焦味和烟气,城中著名的安特卫普大广场,也许是整个西欧最有名的商业中心之一,如今已经被彻底毁坏了。市政厅,安特卫普大教堂以及五座精美的商会大楼都在燃烧着。这些华贵的建筑,是爱攀比的安特卫普市民们花费巨资建造完成的,可如今,明亮的火焰正在它们的屋顶上跳动着,那些昂贵的木料都化作了空中飘荡的飞灰,把广场中央喷泉的白色大理石都染成了灰黑色。
大广场连同周围的建筑上,一共安放了三百多尊圣母雕像,在圣母慈悲目光的注视下,无数的尸体被扔进了广场中央喷泉的喷水池里,很快水池里的水就被鲜血变得浑浊不堪。火焰从每一扇窗户里探出头来,沿着墙壁飞快地爬行着。
这座城市的毁灭者们,这些新时代的哥特人和汪达尔人,此刻却都因为这座城市的毁灭而兴高采烈,他们的身上装满了沾着血的金银,那是他们为西班牙国王服役二十年都无法得到的巨额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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