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丧失理智的西班牙炮手们开始增加火炮的装药量,他们朝着炮膛里塞进更多的火药,希望以此让他们的火炮打的更远。随着装药量的增加,落在英格兰人身边的水柱距离他们的船也变得越来越近。
当一组鲁莽的炮手在他们的火炮里装上平日里两倍量的火药时,可以预见的悲剧终于发生了。低劣的西班牙铸造技术制造的火炮终于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于是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炮膛终于炸裂了。四周的炮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而堆放在旁边用于发射的黑火药,也几乎在同时发生了殉爆。
“圣埃斯特班”号仿佛是被巨人生生地打了一拳一样,整艘船剧烈地抖动起来。在炸膛的那门火炮之前所在的位置,甲板已经塌了下去。
高耸入云的主桅杆如同狂风中的芦苇一样左右摇摆着,那些复杂的帆索一根根崩裂,巨大的白帆无力地垂落下来,如同裹尸布一样在甲板上方舞动着。从桅杆的底部传来不详的吱嘎声,听在船员们的耳朵里简直比地狱里传来的惨叫声还要可怕。
在巴赞男爵的面前,整根主桅杆连同上面的王旗一起坍塌了下来,它沉重地砸在甲板上,在上面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之后,又“咔嚓”一声拦腰折断,落进了海里。
西班牙战舰上的炮声逐渐变得稀疏,那些炮手们大多非死即伤,剩下的也已经被吓破了胆,连军官们用手枪威胁都不能让他们回到炮位上。
一面白旗在“阿托卡夫人”号的桅杆上升起,这艘较小的宝船首先在英格兰人的炮火下崩溃了。
巴赞男爵看着两艘英格兰战舰缓缓靠向投降了的“阿托卡夫人”号,那艘船上的八万多盎司黄金,白银和珠宝就这样落入了英格兰人的手里。而另外两艘英格兰战舰,正像两只等待着猎物咽气的狼一样,一左一右地朝着自己的座舰靠上来。
“火枪手,弓箭手,准备接舷战!”唐·费尔南德斯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男爵的耳边响起,震得他的耳膜一阵生疼。
所剩无几的火枪手和弓箭手小心翼翼的在被鲜血弄的如同冰面一样湿滑的甲板上挪动着,他们虚应故事地在船舷朝着英格兰人的方向开上一枪或放上一箭,随即就蹲下身来躲在船樯后,似乎是期望这一层薄薄的橡木能够从敌人的炮火里保住他们的性命。
“太远了!你们这群笨蛋,等他们靠近了再开枪!”唐·费尔南德斯声嘶力竭地大喊,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听他说话。一群被吓破胆的士兵就如同一群受了惊的野牛,在他们恢复冷静之前,任何试图恢复秩序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英格兰战舰不断靠近,男爵看到在对方的甲板上,水手们正在操作几架古怪的机器——一根像炮管一样的小管子被放在一个可以自由旋转的回旋架上。那是什么?他心想,看上去像是某种火炮,但如果……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火光和白烟就从那几根小管子里冒了出来。
巴赞男爵在一阵剧痛中瘫倒在地上,他感到自己的左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鲜血正从他血肉模糊的左胳膊上冒出来。
他呻吟着看向身边的唐·费尔南德斯,对方的尸体正瞪大了双眼看着蔚蓝如镜的天空,而老军官的胸前原来绣着王家徽章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正向喷泉一样一股一股地朝外冒着,在老军官的身边聚集成一团血泊,将下面的木甲板浸透成黑色。
英格兰人新装备的用于人员杀伤的霰弹炮展示出了惊人的威力,它发射出的无数钢珠在西班牙宝船的甲板上降下了一场死亡之雨,也粉碎了任何继续抵抗的念头。没过几分钟,白旗就被挂在了“圣埃斯特班”号仅存的前桅杆上。
当夜幕逐渐降临之际,简单包扎了自己伤口的巴赞男爵最后一个离开了已经被搬空的大船,登上了英格兰战舰上放下的最后一班小艇。
他眼含热泪地看着这艘巨舰缓缓下沉,已然千疮百孔的甲板传来骇人的“嘎吱”声,这只垂死的巨鲸正在哀鸣。
它的船头缓缓前倾,那画着巨幅圣母玛利亚像的船尾翘了起来,随即像是被顽劣的孩子一把推倒的积木一样,整艘船从中间散了架。
满身血污的巴赞男爵,在英格兰水手的搀扶下登上了英格兰战舰“金狮”号,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朝着那个向他走上来的年轻人行了个礼。
“我是西班牙贵族军官路易斯·德·巴赞男爵,西班牙国王的忠诚仆人。”巴赞男爵因为发烧而浑身颤抖着,“我要求见到贵方舰队的指挥官。”
“您就站在他面前。”那年轻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海上航行的人当中少见的白牙,“约翰·霍金斯爵士,原为您效劳。”
“是您打败了我?”巴赞男爵喃喃地说道,“可是您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
“二十四岁,男爵阁下。”约翰·霍金斯爵士再次鞠了个躬,“您是一个可敬的对手,倘若我们异地而处,我不觉得我会表现的比您更好。您已经做到了您能做到的一切,我要向您表示我的敬意。”
“可您是怎么找到我的?”男爵好奇地问道。
“您从哈瓦那出航时我就跟上您了。”霍金斯爵士指了指桅杆顶端的瞭望哨,“和贵国不同,我们给瞭望员也配备了望远镜,这样他就可以在你们的视野范围以外对你们进行监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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