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额头下面是一对充满智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娇艳耀眼的嘴唇。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如果他们有幸见到下凡的雅典娜女神,大约也就是这番模样。
巨大的大厅里,每扇窗户和镜子前都站着一个手握长戟的卫士,当大厅的大门打开时,他们齐刷刷的竖起自己手里的武器,转身面向走进大厅的伊丽莎白公主。长戟的寒光在镜子和窗户之间反射着,从伊丽莎白公主的角度看,仿佛整个大厅都成了一片利刃构成的丛林。
伊丽莎白公主的脸色有一瞬间本能地变得苍白,然而这抹脆弱的姿态就如同划过天空的流星一般,在她的脸上仅仅停留了片刻。
她的背挺得笔直,如同在舞会上一样,昂首阔步地朝着大厅另一头的王座走去。
王座旁边并没有如同公主所预想的那样围满了人,国王高踞包着金漆的王座之上,他的目光像上了釉一样,光滑而又冷漠。在王座的两旁,威廉·塞西尔和罗伯特·达德利一左一右站在对称的位置上,如同圣母像当中常见的站在圣母两边的两位守护天使,他们看向伊丽莎白公主的目光也颇为不善。
伊丽莎白公主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肃杀的气氛,她笑意盈盈地走到国王面前,动作雍容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陛下。”这位美人喉咙里发出的清脆问候,听上去如同塞壬的歌声,让屋子里的士兵们感到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刚刚从他们的心头拂过。
国王没有站起身来,只是略微直起身子,朝着伊丽莎白公主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姐姐。”国王干巴巴地问候道。
“承蒙上帝保佑,陛下,我们在这场可怕的风暴里笑到了最后。”伊丽莎白公主温柔地说道,“您平安无事,而叛逆之徒已经身首异处,我必须说,这是公正的结局。”
她满怀深意地看了罗伯特一眼,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公正?”国王冷哼了一声,“您的结论未免下的有些为时过早了。”
“另外我注意到,您刚刚说道‘我们’,如果这个词指的是我和您的话,那我可就要向您讨教一番了。”国王轻轻搓了搓手,“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我站在一边的?是当您和您的朋友们一起策划毒死我的时候?或是您在肯特郡拥兵自重的时候?还是……”
他微微顿了一顿,用余光撇了一眼罗伯特,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还是您杀人灭口,谋杀您的同谋者的时候?”
“我听到了什么啊?您说谋杀吗?陛下?”伊丽莎白公主用吃惊的语气说道,“为您,为国家除去叛逆,什么时候称得上是谋杀了?”
“为国家除去叛逆或许不算,但除掉将来会在法庭上指证自己的证人,毫无疑问这就是谋杀。”
伊丽莎白公主冷笑了一声,那一对清秀的眉毛向上抬了抬。
“我一直把您当作是马可·奥勒留那样的哲人王,陛下,我以为您还有些哲学家的头脑呢。您应当明白,在政治上,不存在谋杀这个说法;我是不列颠的公主,对于我来说,没有敌人,只有国家的公敌;我杀人不是除掉一个生命,而是清除了一个障碍。”
“那么您是为谁清除了一个障碍呢?”
“为我们,陛下。”伊丽莎白公主大声说道。
“这样说来,我应当给您颁赐嘉德勋章。”国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伊丽莎白公主,他的目光已经彻底没有了温度。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伊丽莎白公主抬起头,嘴角带着嘲弄的微笑,她的眼神里闪耀着桀骜不驯的光芒,仿佛是在说“您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可那又如何?没有证据,谁又能拿我怎么样?”
“您觉得我不能拿您怎么样,对吧?”国王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您是个叛徒,是个谋杀犯!”
“Verbavolant(拉丁语:口说无凭),我亲爱的弟弟。”伊丽莎白公主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国王被这公然的挑衅激怒了,他的心脏在拉夫领和丝绸花边当中剧烈的跳动着。
“您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他猛地站起身来,“我还是不是国王?我还是不是国家的主人?”
“您当然是,陛下。”伊丽莎白公主用一种高傲地冷漠态度回答道,“谁说过不是呢?”
“好极了!”国王大喊一声。
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塞西尔,“把帕格尼尼博士叫进来!”
伊丽莎白公主惊讶的看向国王,她的心里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您生病了吗?陛下?您感到不舒服吗?”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去冷静,连忙放软了身段,语气也显得不再如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为什么要叫医生过来?”
然而国王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陛下冷漠地如同一尊雕像,威严的目光盯着塞西尔刚才穿过的那扇小门。
伊丽莎白公主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有些不安地环视了一圈大厅,那些投向她的充满敌意的目光终于开始让她心里打鼓了。她终于意识到,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无论是公主还是平民,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无助。然而与恐惧感一道出现在伊丽莎白公主心里的,是一阵嫉妒和羡慕,她想象着自己拥有这无边权力的感觉,那情景令她目眩神迷。
过了如同三个世纪一样漫长的三分钟,那扇门终于被气喘吁吁的塞西尔推开了,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急匆匆的帕格尼尼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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