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玛丽公主一起挤在客厅里的,是她党派里的那些大人物们:教皇特使尤金纳德·珀尔红衣主教,温彻斯特主教加德纳,还有西班牙的大使都自从昨天开始就聚集在这里了。
一个听差穿过连接着客厅和候见室的房门,他手里拿着又一个信封。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大步走到玛丽公主面前,深鞠一躬,将那封信放在公主身旁的小茶几上。
玛丽公主打了个哈欠,拿起那封信,用裁信刀割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一张写着几行字的薄薄的白纸。她将那张纸展开,扫视了一番。
“弗兰德斯军团已经在南部登陆了,他们距离这里还有两天的距离。”她懒洋洋地将那张纸放回到小茶几上,但人人都注意到她眼睛里的亮光比刚才更加明亮了。
听到公主的这句话,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喜悦或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加德纳主教轻轻拍了拍手,而西班牙大使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玛丽公主和首席大臣的暂时结盟,不过是狼和狮子之间所达成的暂时默契而已,毕竟圣爱德华王冠只有一个,而想要带上它的却有三个脑袋。于是玛丽公主的西班牙援军比计划当中提早出发了半个月,而早有准备的首席大臣则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控制住了首都。很显然,对于双方而言,纸面上的协议在无用时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更不用说仅仅是在口头上所达成的默契。
“真可惜达德利那个老狐狸预料到了我们这一手,否则现在就算是大局已定了。”西班牙大使咬了咬牙,用他那有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不过这也无妨,这最多给他赢得一个礼拜的时间,最后的结局是注定的,毕竟西班牙为您送来的三千军队,是冠绝欧洲的精锐,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临时征集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惜他们还需要两天才能到这里。”加德纳主教看了看玛丽公主,“在我看来,这种时候的两天就如同两个世纪一样漫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玛丽公主不置可否地拿起塞在椅子靠背和坐垫之间的一把扇子,轻轻扇了扇,“伦敦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达德利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
加德纳主教微微欠了欠身,“达德利已经以伪王简·格雷的名义,向全国各郡发出伪诏,要求各郡治安官征召地方自卫队,向伦敦集结,抵御所谓的西班牙入侵。”
“地方上的反应如何?”
“许多治安官并不愿意服从伦敦的命令,他们更希望等到局势明朗时候再下注。然而据说达德利手里握着他们许多人的把柄,使得他们不得不服从他的差遣。”
“他们的把柄?”玛丽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掌握了这么多人的把柄?”
“据说是从内政部里沃尔辛厄姆爵士的档案库里找出来的。”
玛丽公主冷笑了一声,“看来我弟弟的这些收藏,最后还是便宜了他啊。”
“这就是掌握住首都的红利之一。”加德纳主教点了点头,“除此以外他手里还握着整个议会,这也让他的势力如今看上去就像是英格兰的合法政权……这也再次说明了尽快夺回首都的必要性。”
“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玛丽公主站起身来,缓缓踱起步子来,她看向加德纳主教,“主教先生,请您以我的名义给各个郡的郡长和治安官写信,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效忠于我,那么那些沃尔辛厄姆爵士关于他们的档案都会被付之一炬,一切都会被既往不咎,请他们好好考虑一下,是愿意在我的统治下把一切一笔勾销,还是愿意在简·格雷女王的统治下一辈子被人威胁,我相信他们都是些聪明人,聪明人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的。”
她微微停顿了片刻,咬着嘴唇,仿佛在内心里进行着什么激烈的斗争。
“请您同时告诉他们,”她犹豫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终于下了决心,“我将会支持宗教自由的政策,我本人会信仰天主教,但是我不会介意其他人的新教信仰,请您就这样告诉他们吧。”
她看向坐在一旁微笑着的珀尔红衣主教,“法座阁下,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苦衷,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终有一天,我要看到罗马教会的光芒再次照亮这个王国。”
红衣主教笑着点点头,“我完全理解,并且我要说,即使您自己没有想到,我也会向您提出同样的建议的。这是一步妙棋,殿下。”
“哦,瞧我的记性。”红衣主教话音刚落,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现在应该是陛下了,不列颠和爱尔兰的女王,那不勒斯的王后玛丽一世陛下。”
玛丽公主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发亮,如同漆黑的夜晚里发亮的猫眼。
“玛丽一世,不列颠和爱尔兰的女王,那不勒斯的王后。”她轻轻重复着红衣主教的话,仿佛这些字组合起来就成了某种咒语,只要照着念一遍就能让人梦想成真。
她转过头去,看向墙上阿拉贡的凯瑟琳的肖像,这幅画像上的王后脸上的线条比起实际显得钢硬了不少,这是按照玛丽公主的要求作出的修改,显然是她内心的某种投射。“我等待了二十年,就为了这个。”她轻声说道,“如今我只需要再等待两天。”
她脸上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微笑,仿佛英格兰的王冠不过是她花园里苹果树枝头挂着的果子,只消她踮起脚尖一伸手就能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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