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神像一般受到欢迎的爱德华六世国王陛下,在贵族们和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堡的门廊下。这座城堡平日里死气沉沉且门可罗雀,而今晚所有的窗子里都灯火辉煌,挤满了探头探脑的本地贵族和富人们。
在号角声和欢呼声中,年轻的国王一马当先,跨进了这座城堡的大门,九十七年前,他的祖父就以里士满伯爵长子和继承人的身份诞生在这座城堡里,那时有谁能想到,一百年后正是这个威尔士贵族的孙子,成了整个不列颠和爱尔兰的主人。陛下那清澈的湛蓝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如同晴朗的天空之下的海面,这样的目光给了许多人以错觉,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海面在风暴来临的时候,也会变得可怕而神秘,卷集起骇人的波涛,将挡在前路上的一切撕得粉碎。
人群赞叹于爱德华六世国王迷人而高贵的风姿,而在欣赏完陛下的风采之后,他们好奇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跟在国王身后的首席大臣。
首席大臣,诺森伯兰公爵约翰·达德利有着一张天生就显得颇为威严的脸,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当中更显的庄严肃穆。
在城堡的会客大厅里,本地的显贵们被介绍给国王,这些人虽然在当地颇有影响,但是他们的名字却甚少在伦敦的宫廷当中被提起。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国王陛下凭借他过人的才智,对每一位他第一次见面的人的情况都算得上是略知一二。陛下与他们谈论他们的庄园,家系或是孩子,令这些受宠若惊的本地人欣喜若狂。
整个接见仪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则是盛大的晚宴。在晚宴后举行了舞会,然而显然国王陛下已经耗尽了他的兴致,他在舞会开始的时候和市长的女儿跳了一支舞,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用疲倦而有些忧郁的眼神看向身边的罗伯特,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他朝着房间另一端的禁卫军掌旗官点了点头,大门打开,一队禁卫军士兵走进了大厅。
国王朝着人群行礼告辞,在众人的注目下,陛下穿过密集的人群,离开了大厅。十名禁卫军士兵走在前面,奋力推开走廊里的人群,为陛下开路,而剩下的十名禁卫军士兵则围成一圈,簇拥着陛下和罗伯特。
一行人将吵吵嚷嚷的人群甩在身后,他们穿过如同迷宫一般狭窄的走道,前往国王的寝宫,那间房子正是九十七年前亨利七世国王降生的地方。
寝宫的大门里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客厅,里面铺着简朴却不失体面的橡木地板。天花板上的吊灯上插着几根蜡烛,把那种夕阳般温柔的金黄色染在了这间客厅雪白色的墙壁上。
卫兵们留在门外,只有罗伯特和陛下的贴身仆人跟着走进了客厅。
仆人们为国王脱下礼服的长外套和脖子上缠着的繁复的拉夫领,只留下敞开领口的短上衣。在七月里穿着复杂的礼服整整一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即使对于受命于天的君王们而言也并不例外。
完成了自己工作的仆人们陆续退出了房间,当房间大门终于关上时,国王长吁了一口气,他走到窗边,将百叶窗推开,舞会的音乐声撑着清凉的晚风,从城堡另一侧那些灯火辉煌的窗户里一路飘荡过来。国王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那大厅里可真是热的像地狱一样。”享受了片刻的清凉,爱德华走回到客厅一角的一张茶几边,打开一个银制的盒子,里面放满了晶莹剔透的碎冰块。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往两个杯子里各自舀了一大勺冰块,再给杯子里倒满了果子酒。他拿起杯子,走到坐在沙发上的罗伯特面前,递给他一杯。
“不知道怎么的,今年比起往年要热的不少。”罗伯特接过那杯加了冰的果子酒,微微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陛下加了这么多冰块?”
“你也说了,今年比起往年要热不少。”爱德华耸了耸肩膀,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陛下一路奔波,一定很累了吧。”罗伯特有些担忧地看着爱德华的脸,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更是消瘦了不少,“中午你就没怎么吃饭。”
“我没什么胃口,这可恶的天气。”爱德华又重新走回茶几边,给自己加上一杯冰镇的果子酒,“再加上我也实在是有些疲倦了。”
“陛下早点就寝吧。”罗伯特说着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酒,走到国王身前,张开双臂,把爱德华搂在怀里抱了抱,“你最近越来越瘦了。”
爱德华点了点头,“那你呢?”
“我去看看门外的守卫。”罗伯特松开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说真的,你不觉得这样的戒备有点过当了吗?”爱德华朝着房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感觉每天从我出门起,就处在卫兵们的包围之下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在我看来,这样的守备还远远不够呢。”罗伯特低下头看着国王的眼睛,过了约半分钟的时间,爱德华终于退让了。
“好吧,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他微微撇了撇嘴。
罗伯特笑了起来,他将脑袋凑上来,轻轻啄了一下国王的嘴角,“晚安,陛下。”
国王哼了一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罗伯特笑着摇了摇头,走出房门,给在门外等候的二十名卫兵各自安排了岗位。他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所有的出入口和角落,整个过程足足花了将近十分钟之久,直到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之后,他才重新回到寝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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