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转头看向房间的正中央,罗伯特安静地躺在床上。医生给了他一些镇定剂,让他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而爱德华只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被潮水一般涌来的巨大的疲倦带进了深沉的梦乡当中。床头柜上点着两根蜡烛,那烛火的昏暗光线仅仅照亮了一旁小花瓶里的一枝山茶花,它正因为吸收了花瓶里的清水而盛开着,除此之外的房间其他地方都笼罩在一团朦胧当中,柜子,桌椅和壁炉都只剩下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国王站起身来,走到罗伯特身前,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面孔,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窝显得比白天更加凹陷了。比起一年前,罗伯特看上去瘦了许多,那眼角周围的青紫掩映在昏暗的阴影当中而并不明显,然而眉宇间的那种疲惫不堪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你一定很累了。”爱德华低声喃喃自语,“休息休息吧。”
“你不该卷进来的。”他凝视着罗伯特的睡颜,仿佛是在对对方讲话,又好像是在对着面前的黑暗讲话,“政治这种肮脏的勾当,它配不上你,你比我强的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有了选择的自由,能够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他微微闭了闭眼,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对方宽阔的前额,“对不起。”
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那刚才出去的仆人刚探进脑袋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国王的手势喝止了。
爱德华轻声走出房门,来到外面的小客厅里,在身后把门轻轻关上。
“是他们来了吗?”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看向那仆人。
“是的,陛下。伯利男爵和沃尔辛厄姆爵士在小书房里等您。”
“很好。”爱德华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房间的另一角,那里挂着一幅壁毯,上面丰收女神正在拨弄她的号角,而在她身后是成片丰收的葡萄园和麦田。
国王伸手按了一下某处,推开了隐藏在壁毯里的一道暗门,他穿过暗门,进入了相连的一间小书房。
塞西尔和沃尔辛厄姆正坐在扶手椅上,一见国王走进房间,他们连忙站起身来。
国王挥挥手让他们坐下,而他自己则绕过摆在房间中央的书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怎么样?先生们,你们是来给我提交你们的调查报告的吗?”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先是看向塞西尔,继而看向沃尔辛厄姆。
塞西尔和沃尔辛厄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主持调查的沃尔辛厄姆爵士开了口:“陛下,经过对上议院在场的议员们以及工作人员的排查,目前我们大致掌握以下情况。”
“大门处的一名卫兵辨认出,下午一点左右,刺客从议员入口进入了国会大厦,他穿着黑袍子,您知道,许多教士和乡绅都喜欢这样打扮,因此他并没有引起任何额外的注意,卫兵检查过他的身份证明文件之后,就放他进去了。”
“他有身份证明文件?”国王皱了皱眉头,“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身份证明上显示他是梅瑟·蒂德菲尔男爵,来自威尔士的塔尔伯特港,然而……”沃尔辛厄姆爵士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然而那并不是他的真实身份。”国王一下子就猜出了对方的意思。
“您猜的很对。”沃尔辛厄姆爵士叹了一口气,“梅瑟·蒂德菲尔男爵早已经家道中落,并没有什么地产或是权势,而他的两个儿子都因为您扩充行政机构的政策进入了当地的行政机关任职,根据我们之前的了解,他是当地您最大的支持者之一。”
“所以没有人认出那不是他本人吗?”
“很遗憾,陛下,这位男爵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在上议院也并没有什么朋友,正如我所说,他没有什么权势,因此被同僚们看轻,确切地说是无视,他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几个人还依稀记得他的长相,就是他们认出那尸体不是蒂德菲尔男爵的。”
“那么男爵怎么样了?”国王又开口问道,突然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又敲了敲桌子,“我真是个傻子,还能怎么样呢?想必已经在某个荒郊野岭,长眠于三尺之下了。”
“这也是我们的猜测,陛下。男爵很可能是在来伦敦的路上遭到了袭击,他的身份证明文件恐怕也是那时候被夺走的。”
国王点了点头,“还有呢?”
沃尔辛厄姆爵士的脸上带上了尴尬的红晕,“很遗憾,陛下,这就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全部情况。”
“这些情况随便一个低级警探都能查出来。”国王愤怒地拍了拍桌子,“我要知道的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这背后毫无疑问是个阴谋,陛下。”沃尔辛厄姆爵士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然而幕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这一切,目前还依旧是个谜……”
“好啊,太好了。”国王鼓起掌来,他脸上带着冷笑,“这就是您所谓的调查,最后的结论是——这是一个谜!真是太有创意了,我向您表示祝贺。”
沃尔辛厄姆爵士立即站起身来,他的两条腿都在发抖,“我很抱歉,陛下……然而请允许我分辩,这样的调查需要时间……”
“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国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您是个聪明人,我用不着和您解说如今的政治形势。有人在策划暗杀我,并且他们几乎就成功了,如果不是因为莱斯特伯爵的英勇行为,我现在已经躺在墓穴里了。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这个人或是这些人手中必然掌握了巨大的资源,而这个敌人在这一击失手之后,就会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缩回洞穴里,等待着一个最有利的时刻再次动手,也许就在明天!而下一次也许就不再仅仅是匕首了,而是政变和内战。我也想给您充足的时间去调查,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必须尽快找出这个阴谋集团的幕后黑手,到那时,”他咬着牙说道,“我要把这条毒蛇的蛇头砍下来,挂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塔楼上,您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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