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光着脚踏上了铺着厚厚的地毯的地面,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一把将落地窗推开,走到外面的小阳台上,下面就是那一望无际的万顷烟波。金色的阳光落在海面上,与浪花一同跳动着,仿佛无数的精灵正随着海神的指挥棒翩翩起舞。在港湾的入口处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战船,那是海军派来保护陛下的安全的,如今她正如同海上的女王一般高贵地扫视着她的领地,那些游艇靠在她旁边,仿佛她驯顺的奴仆,在等待着这位海洋女王发号施令。
他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受着那咸湿的滋味。
国王重新回到房间里,走回床边,拉了拉铃,而后坐在床边,等着仆人进来。
国王并没有等待多久,房门就打开了,陛下的几名贴身仆人出现在房间里,他们手里捧着的托盘里分别放着陛下的礼服,柠檬水和洗漱用品。
“早安,陛下。”领头的那个仆人谄媚地笑着,“您昨晚睡得好吗?”
“说来奇怪,”国王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心情颇佳,“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过了。”
“没有什么消息能比这更令我感到欣慰了。”那仆人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夸张,仿佛那些乡村剧场上表演的用力过猛的演员。
“现在几点了?”国王看了看窗外太阳的高度。
“刚过十点,陛下。婚礼是在正午时分,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国王点了点头,示意仆人们为他换装,陛下今天选择了一件深蓝色的礼服,并无什么装饰,仅仅在胸前别上了一枚钻石别针。当仆人们为他把别针别好的时候,罗伯特·达德利正好出现在房间的门口。
“我以为您会和您父亲一起用早餐的。”国王看上去有些惊讶。
“他去陪女公爵了,我母亲去了吉尔福德那里。”罗伯特从房间一角拉过一把扶手椅,来到国王面前坐下。
“您家里人都很开心吧。”国王看着对面全身镜里自己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仆人们忙不迭地收拾东西,以最快速度退出了房间。
“他们的确都很开心,连我也不得不说,这桩婚姻的确是天作之合。”罗伯特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国王。
“至少他们是爱着彼此的。”国王对镜整理着自己的领子,“玛丽那种令人尴尬的婚礼,我参加一次已经够受的了。”
他朝着门口走去,朝着罗伯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两人从国王的卧室走出来,外面的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大多数宾客都需要到楼下的大餐厅或是露台上去用餐,但显然陛下并不在此列。
国王坐在离窗户最近的座位上,看了看房间一角的座钟,时间正指向十点四十分。
“我们用完早餐正好下去。”他说道。
两个人如同往常一样一起吃着早餐,仆人们安静地站在一旁侍候着。窗外的几只海雀落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透过窗户打量着屋里的生物。
在楼下的花园里,用完早餐的宾客们已经陆续在摆放整齐的藤椅上落座了。在阴雨连绵的秋季,这样的好天气算得上是十分难得,萨福克女公爵担心的秋雨会迫使婚礼移到室内举行的场景看来是不会出现了。轻柔的海风吹得枝头尚存留着的叶片沙沙作响,时不时卷起几片发黄的叶子,把它们抛洒在宾客们的身上。
客人们并没有等待太久,十一点过一刻的时候,新郎吉尔福德·达德利就在自己父母和兄弟的簇拥下,出现在举行婚礼的大草坪入口的树篱之间。
吉尔福德·达德利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沉浸在幸福当中的人,他脸上带着有些羞怯的笑容,而脚下轻快的步伐如同踩在天鹅绒垫子上一般。当他第一眼看到等待着他的人群时,这年轻人显得有些紧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局促不安。他有些笨拙地朝着人群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傻气,然而其中包含的真诚又令人无法对此发出任何的嘲笑声。
新郎的父亲和母亲手挽着手,跟在后面。首席大臣迈着稳重的步伐,那平日里总是过分严肃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他朝着已经到场的宾客一一点头致意,这其中许多是他的朋友,自然也少不了几个位高权重的敌人,然而在表面上每个人看上去都喜气洋洋,仿佛真心为这对小夫妻的幸福而感到欣悦一般。
公爵夫人挽着她丈夫的胳膊,看上去如同一艘漏了的大船在拖船的牵引下正在浪涛当中挣扎一般。她比起十几年前更加孱弱了,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妪站在留着灰白色胡须和头发,身材健硕的公爵旁边,看上去更像是公爵的母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蜡黄色脸上也带着笑容,然而那笑容看上去却异常虚弱,仿佛在大风中忽明忽暗的残烛。她慢慢地迈着步子,与其说是在行走不如说是在地上蹭着,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要不堪自己这具身体的重负而晕倒在地。
公爵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在第一排坐下,他朝着站在祭坛前等待的新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鼓励的表情。随即他便转向四周的同僚们,和他们一一握手致意。
握了一圈手之后,公爵终于转向了坐在自己身后的加德纳主教,“欢迎您的到来,主教阁下,希望您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两天。”
加德纳主教屈尊似的点了点头,他用一种拿腔拿调的尖利嗓音说道:“对于我这样的神职人员而言,亲眼见证两个年轻的灵魂在上帝的见证下,许下神圣的誓言,没有比这更让我感到欣慰的事情了。我谨祝令郎与简·格雷小姐生活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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