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刚刚敲响,国王就毫不犹豫地立即站起身来,带着他的守护骑士一起离开了大厅。于是舞会被迫暂停,舞池里欢乐的男女连忙站到一旁,恭送陛下离场。
玛丽公主和菲利普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也站起身来,看上去迫不及待地跟在国王身后离开了舞厅,只留下满场的宾客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乐声又开始回荡在大理石柱子之间,然而离场的几位贵人留下的阴霾,就如同葬礼上悬挂的黑纱一般,在舞会剩下的时间里笼罩着整个舞厅,让那些本打算留到天亮的宾客们喘不上气来,没过多久便纷纷告辞而去。
玛丽公主挽着菲利普的胳膊,行走在白厅宫如同迷宫一般的走廊里。她感到对方的手臂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于是她摊开了手掌,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引发了那手臂的一阵颤抖。她看向自己丈夫的脸,那张脸上满是不自在的表情。
“如果我让您感到不舒服了请原谅。”玛丽公主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有一瞬间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然而我觉得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那么有一些比起礼节性的接触更加亲密的动作也是无可厚非的。”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菲利普的脸上。
菲利普注意到了玛丽公主那试探性的目光,在暗淡的灯火下,那双眼睛让他想起某些猫科动物的眼睛。他微微抿了抿嘴唇,“您说的有道理,我完全赞同。”他停顿了片刻,又一板一眼地说道,“谢谢您的提醒,我亲爱的妻子。”
玛丽公主满意地感觉到她挽着的那只手臂上的肌肉松弛了许多,她把对方的手握的更紧了。
登上一段大理石楼梯,两人来到了二楼的一扇大门前,这是为他们准备的寝宫,穿着西班牙式样宫装的侍女和仆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们了。大门之内是一间颇为华丽的客厅,墙上贴着绿色的壁纸,天花板上画着宙斯化身为公牛载着诱拐而来的美丽少女欧罗巴越过海洋,看上去颇为应景。
屋子里充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来自于西班牙进口的玫瑰香水,在壁炉的正上方,摆着一尊黄金制成的圣母像。玛丽公主走到圣母像之前,单膝跪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嘴里默念了几句玫瑰经。而后她站起身来,轻轻吻了一下那圣像,当她转过身时,她满意地注意到菲利普也刚刚结束自己的祈祷。
玛丽公主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两把丝绸缎面的扶手椅,示意菲利普一起坐下。
扶手椅旁放着一张精巧的小茶几,由巴西香木制成,上面放着一个银质酒壶和两个银杯。
玛丽公主把两个杯子倒满壶里的葡萄酒,而后拿起一个杯子,递到菲利普的面前。她的脸上满是晚霞般的绯红色,仿佛还没有喝酒就已经醉了。
菲利普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了杯子。
玛丽公主看起来非常满意,她拿起自己的那一杯酒,“为您的健康干杯,我的丈夫。”她用一种从未从她口中发出过的柔媚声音说道。
菲利普没有说话,只是举了举杯子,而后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仿佛这上等的波尔多酒是什么苦涩的汤药一般。
玛丽公主用一只手遮着嘴巴,另一只手握着酒杯。当她喝完后,她将杯子随意地放在桌上,那绯红色已经从脸颊扩展到整张脸上,甚至她的瞳孔里都泛着如同燃烧的小火苗一样的光。
“我感到有些累了,今天的大典实在是令人疲惫。”她打了一个有些刻意的哈欠,“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们不妨现在就寝吧。”
菲利普抬起头来,他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之情,在玛丽公主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感情来。玛丽公主迎向那目光,她听到自己的心脏隆隆作响,如同敲响的战鼓。
沉默持续了五秒钟,但对玛丽公主来说这简直就是五个世纪一样。终于,菲利普似乎也厌倦了这尴尬的沉默,“我也感到有些累了,您说的很对,这样的大典的确消耗人的精力。”他站起身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就先去更衣了。”
“那我们稍后见。”玛丽公主行了一个屈膝礼,她低着头,以免让别人看到她心花怒放的表情。
当菲利普的身影消失在那扇在壁炉右侧通向他小更衣室的暗门后,玛丽公主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般,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她转过身走向壁炉左侧的另外一扇暗门,两名她的贴身侍女连忙提起裙摆,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玛丽公主的更衣室是一个六边形的小房间,一扇门通向小客厅,而另一扇门则直接联通夫妻两人的卧室。事实上,白厅宫的总管在装修这间套房时,原计划为菲利普也准备一间单独的卧室,与玛丽公主的卧室仅仅间隔一扇门,然而这项计划在玛丽公主的坚决反对下叫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育婴室,里面婴儿床和保姆的卧榻都一应俱全。在许多人看来,这项举动实在是操之过急,然而并没有人愿意去触动玛丽公主的逆鳞,因而这间套房也就按照她的要求装修完毕了。
这间小更衣室采用了玛丽公主最喜欢的石榴红色调,然而效果却并不如意——更衣室没有窗户,在烛光的映照下,整个房间看上去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凶杀现场。仆人们私下里将这个房间称作“血腥之屋”,而这房间的墙壁也的确看上去如同被人涂满了鲜血一般,而墙上挂着的一幅圣母像不但没有淡化这诡异的氛围,反倒让这房间的气氛看上去更加怪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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