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农产品进口价格的降低,一些来自国外的水果也开始走上了平民百姓的餐桌,而其中就有国王大力推广的柑橘类水果。这些水果易于保存,并且根据陛下的说法——“有助于身体健康”。国王坚持要求皇家海军的水手每天都必须食用至少一个柑橘类水果,这一命令最初被许多人认为是浪费钱,然而这种声音在海军的坏血病病例近乎彻底消失之后,也同样彻底的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国王的疯狂崇拜。中世纪时平民百姓盛传国王的触摸能够治愈疾病,法国的路易九世据说曾经通过触摸治好了几千个麻风病人,而如今神迹再现了。在水手当中,国王的地位已经近乎于圣徒,他们甚至开始称呼国王为“圣爱德华”。
圣徒仅仅存在于天主教当中,按照国王的命令,军队应当尽量减弱宗教的影响,因而这种说法并不是特别合宜,然而海军大臣却明智的对此置之不理,甚至还在幕后对此推波助澜——新任的海军大臣塞巴斯蒂安·卡伯特爵士,是著名的航海家约翰·卡伯特的儿子。他出生在大马士革,童年在阿拉伯人的领地度过,之后还随着自己的父亲远航美洲,而后又作为一个官僚服务三位国王近五十载,这样的一个人太知道什么时候应当铁面执法,什么时候则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国王坐在桌边,开始用早餐。有时陛下会邀请一两位得宠的大臣共进早餐,然而通常陛下的早餐桌前只有一位宾客——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说是宾客倒也不那么确切,因为罗伯特并不需要国王的邀请,他完全可以不请自来,而他大多数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今天,通常会在早餐厅等待国王的罗伯特,却在陛下已经开始用餐的时候依旧没有出现。侍立在房间角落处的仆人们悄悄交换了颜色,他们投向国王的目光里更多了一丝好奇。一个人用餐的国王看上去有一丝的意兴阑珊,但总体看来与往常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国王已经开始用餐后水果的时候,小客厅的门终于打开了。
罗伯特走进房间时,脸上的表情和脚下的步伐看上去都带上了一丝的不自然。他走到国王面前,向国王行礼。
“陛下。”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请坐吧。”国王伸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把扶手椅。
罗伯特依言坐下,同样开始用起早餐来。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是集中精力对付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国王吃的很慢,盘子里的水果被他切成小块,慢条斯理地一块块吞下。他时不时地悄悄瞅一眼罗伯特的盘子,看一眼对方的进度——按照宫廷的礼仪,一旦国王放下手里的刀叉,那么其他宾客无论是否还在用餐,都必须一并停止。因此陛下在用餐时总会拖延一番,毕竟如果是在宴会上,当他已经基本用餐完毕的时候,坐在最后的宾客才刚刚拿到自己的餐点——上菜的顺序是按照地位高低来的。
当罗伯特吃下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松饼时,国王终于放下了叉子,朝着仆人打了一个手势。一个仆人立即走到他身旁,把盘子撤掉,同时另一个仆人也撤掉了罗伯特面前的盘子。
“我们走吧。”国王把椅子朝后一推,站起身来。
罗伯特依言站起身来,和往常一样跟在国王身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看上去似乎国王已经打定主意,假装昨晚的事情并未发生过。
两人一前一后从通向外面走廊的小门走了出去,外面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执勤的卫兵见到国王出现,立正行礼。
沿着走廊向前走了不过几十步,就进入了国王的书房。这间有着明亮落地窗的小书房建造于理查三世统治时期,曾经因其良好的采光和安静的环境颇为受到亨利七世和亨利八世两位先王的喜爱,如今的爱德华六世国王也依旧将他的办公室设置在这里。
国王绕过放在窗前的一张古朴的橡木桌子,这张桌子的材料据说来自于一百多年前一艘被击沉的法国战舰,当年的樯橹已经变成了带着雕花的平滑桌面。他拉开桌子后面的一把扶手椅,坐了下来,又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示意罗伯特坐下。
桌子上放着一个黄铜的铃铛,他拿起铃铛,轻轻摇了摇。
房间侧面的一扇暗门立即打开,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如同装弹簧的玩具一般从里面跳了出来。五年的时光并没有给威廉·塞西尔带来什么变化,他看起来与之前在伦敦塔的牢房里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黑衣服的衣领上多了一枚金色的玫瑰别针,那是国王首席秘书官的象征。
国王的秘书自然不止一人,从最低等为陛下处理文牍的小文员,到襄赞国家机密文件到机要秘书,再到处理陛下私事的私人秘书,整个秘书团队的人数甚至比贴身保护陛下的侍卫队还要多。
而威廉·塞西尔先生,如今应该是威廉·塞西尔爵士,所担任的就是这一只秘书大军的统帅,与普通的军队相比,他们手中的剑就是那细细的羽毛笔,那笔尖看上去虽不起眼,可在许多人看来,却比那闪着寒光的剑锋更加锋利许多。
“请坐吧,塞西尔,”国王说道,“今天有什么事情?”
塞西尔爵士朝着国王行礼,拉过一把扶手椅坐在罗伯特的身边,面对着国王,而后打开了他用胳膊夹着的那个巨大的黑色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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