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德纳主教阁下。”玛丽长公主伸手指向她的头号干将。
加德纳主教很勉强地笑了笑,他微微鞠了个躬,看上去有些发窘,显然很不自在。随着国王权势日隆,加德纳主教如今越来越懊悔上了长公主的船,然而近期罗马传来消息,教皇保罗三世已经油尽灯枯,而这位红衣主教是西班牙和法国都看好的未来教皇人选之一。加德纳主教如同一束牵牛花一般,攀附位高权重者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与未来罗马教皇搭上关系的诱惑实在太大,即便有可能触怒国王也值得一试——毕竟陛下不是已经恩准红衣主教来英格兰了吗?他作为英格兰教会的代表去致以问候,这完全合情合理。
红衣主教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显然察觉到了加德纳的犹豫不定。“我久闻您的大名,加德纳主教阁下。您的博学多识和足智多谋令全欧洲都印象深刻。”
加德纳主教微微皱了皱眉,对于一个政治家而言这两项自然是立身之本,可对于神职人员而言,虔诚和信仰上帝才是最高的赞美,主教不禁怀疑这句话中是否暗含机锋。
然而当他还在揣摩这句话的时候,红衣主教早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迎接下一个人的问候。
整个欢迎仪式结束的很快,一方面顾及到国王可能的不满,另一方面这些来欢迎红衣主教的先生们仅仅是为了在玛丽公主面前露个脸而已,他们与红衣主教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因此在下船十分钟后,红衣主教就和长公主坐上了马车,一路向着白厅宫疾驰而去。
红衣主教从车厢的窗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景,上一次他亲眼见到这些景色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一样一言不发。而容光焕发的玛丽长公主也识趣地没有打断红衣主教的沉思,她手里紧握着那黑色的玫瑰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马车驶进了白厅宫的大门,庭院里空荡荡的,并没有迎接的人群和仪仗队。国王给予圣父的使节的待遇远远比不上其他国家的大使,玛丽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而红衣主教则看起来依旧平静,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情绪变化。
马车停在门廊前,马夫上前打开车门,一名侍卫走上前来,扶着玛丽长公主下了马车。接着他又转过身来,把肩膀递给红衣主教,那老人扶着他的肩膀走下了马车。
“谢谢你,我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红衣主教微笑着画了一个十字。
那侍卫脸色严肃地鞠了一个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显然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红衣主教不由得有些尴尬。
“这真是太失礼了。”玛丽长公主脸上的阴云更加浓重了,“我会要求国王惩罚那个侍卫。”
红衣主教笑了笑,“这没什么,殿下,比起您父亲派来的刺客,这位士兵对我要友好的多,毕竟他并不打算用他手里的剑刺穿我的胸膛。”
玛丽公主干巴巴地笑了笑,两人一起走进白厅宫的门廊。
宫殿里的人并不少,但他们都站在一定的距离以外,用饱含戒备的目光看向红衣主教,如同在观赏什么危险的奇珍异兽一般,互相交头接耳着。当红衣主教走近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似乎红衣主教得了鼠疫,霍乱或是天花一般。没有人愿意被国王当作是罗马的朋友,与此相比恐怕他们更愿意得鼠疫或者是天花。
宫廷侍从长罗伯特·达德利子爵在国王的会客室门口迎接红衣主教和长公主,“殿下,法座阁下,陛下正在会客,请二位稍候片刻。”
玛丽长公主不满地问道,“是谁和陛下在一起?”
“是德意志新教诸侯的大使们。”罗伯特脸上挂着微笑,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十分直白。
玛丽公主看上去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那些反对皇帝的叛逆和渣滓?”她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语气说道。
“是与皇帝在宗教事务方面意见不同的诸侯们。”罗伯特微微颔首。
玛丽公主向他投去一个厌恶的眼神,“您可真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啊,子爵先生,怪不得我的弟弟这么看重您。”她向前跨了一步,”然而您和我弟弟的判断力可都不怎么样,竟然把这些无用的渣滓排在一位教廷的神圣代表前面。”
“承蒙殿下夸奖,然而在我看来,这些使节们并没有您说的那样不堪,恰恰相反,他们都是一些道德高尚的绅士。”罗伯特回敬道。
玛丽长公主脸色一黑,看上去就要发作。
“殿下,既然新教同盟的先生们先来了,我们就不妨稍候片刻。”红衣主教插言道。
玛丽长公主看上去依旧非常不满,但红衣主教已经表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您实在是非常大度。”她朝着红衣主教抱歉地笑了笑。
“那么请二位稍候。”罗伯特指着候见室里的扶手椅,示意二位坐下等待。
“非常感谢。”红衣主教笑着说道,“子爵先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您的父亲就是海军大臣,埃塞克斯伯爵大人吧。”
“正是家父。”
红衣主教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罗伯特,他又微微地笑了笑,看上去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一般。他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把扶手椅前坐下,长公主也跟着坐在他身旁。
过了大约十分钟之久,门里传来一阵铃声。罗伯特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进了国王的会客厅,过了片刻,大门再次开启,在罗伯特的带领下,一群外交官鱼贯而出,他们用德语交谈着,看上去兴致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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