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的是内阁重臣们,他们恭敬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国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些人会如此对待任何一个坐在这个宝座上的人。难道他们不是对自己的儿子也同样的言听计从,如同一群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样吗?他们一个个争先向王储献媚,想必是早已经想好了退路。是啊,他快要死了,这个国王一直逃避的念头终于从他脑海深处无可抑制地钻了出来,直面着他。也许他们早已经厌恶了亨利八世国王的时代,而迫不及待地要换换口味了?赫特福德伯爵,苏格兰的征服者,一贯以王储的舅舅自居,虽然他不过是国王续弦的哥哥,与王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想必盼着小国王赶紧登基,他好成为摄政吧。加德纳主教,虽然嘴上从不敢说什么,内心里毫无疑问还是个天主教徒,也许他会更支持玛丽女士上位,所以他会有胆量去勾结法国人吗?还有达德利父子,这两个自己儿子的人,他们自然是盼着做从龙之臣的,罗伯特·达德利和自己的儿子让他想起他年轻时候和萨福克公爵的友谊……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些什么呢。国王又想到,正是罗伯特·达德利发现了这个阴谋,从而拯救了王室,难道一切真的这么巧?
国王又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王后,她站在国王的床边,眼里满是关切,仿佛真的深深担忧着国王一样。国王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然而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人看见。他已经听说了自己昏迷之后王后的所作所为,如此急于揽权……如果他真的驾崩了呢。凯瑟琳·帕尔,一位以温顺贤惠出名的寡妇,谁知道她有这样一面呢?这位第六任王后不过是国王为了有人照顾他而找来的保姆,她在朝廷里毫无根基,把国王和他的孩子们照料的很好,而她富有学识的优点也让她成为国王一个良好的聊天伙伴,国王也乐于给予她一些政治影响力作为报酬。看起来,也许他给的有点太多了?这些女人们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的贪婪,不过要摆脱她们也实在是非常简单,不是吗?毕竟这已经是第六位王后了。也许应该到了提醒一下她自己的位置的时候了,国王心想。
国王终于打破了屋子里令人冒冷汗的寂静,“做的很好。”他说道,伸出自己正常的右手,指向那一叠判决书,“法院已经给这些叛徒定罪了吗。”
“是的,陛下。”赫特福德伯爵连忙回答道,事实上爱丁堡法院的法官们这几天几乎没有闭眼,有几位年老的法官甚至在审判期间因为劳累而昏倒,终于在国王醒来之前完成了全部的法律程序,“这些叛徒的头衔将被废除,而财产则收归国库。”
国王不置可否,“诺福克和他的儿子跑了?”
“是的,陛下。”赫特福德伯爵回答,“我们正在追捕,我相信……”
国王挥挥手打断了他,“废除他们的头衔,没收他们的财产。”
“这些已经列在判决书里了。”赫特福德伯爵抬起头看了看国王的神色,看上去陛下神色如常,“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呢?”国王冷冷地说道。
“诺福克公爵的女儿,里奇蒙公爵夫人,也是您的儿媳,陛下……”
“我知道他是谁,我私生子的遗孀。”国王有些不耐烦,“她怎么了?”
“您应该还记得……她在这之前就已经向您表达了自己的忠诚,并且愿意检举诺福克公爵的不法行为……”伯爵的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所以她似乎认为她应当继承诺福克女公爵的爵位……”
“哦,是吗?我还以为她应当足够庆幸我留下了她的性命呢,没想到她想要的并不止于此呢。”
“您也知道,陛下,这毕竟是全国历史最悠久的公爵之位,一贯极其尊贵,我想也许没有必要贸然废除……”
“那您想要这个爵位吗?”国王嘲讽地看着伯爵。
“我,陛下?”赫特福德伯爵有些怔忡。
“是啊,您征服了苏格兰,不是吗?而且正是您的指挥若定,才保住了这座城堡,我想我们都欠着您的情呢,不是吗?”
现在连一个白痴都听得出国王语气当中的嘲讽之意了,赫特福德伯爵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单膝跪地,“陛下,我完全没有资格跻身公爵之位……这次叛乱我毫无疑问有着失察之罪,我向陛下忏悔我的罪孽。”
“啊,是这样吗?那可真是遗憾。”国王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儿子,“既然这样,爱德华,这是你舅公的头衔和财产,自然应当由你继承,不是吗?”
爱德华感觉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他对这种局面感到很不舒服。他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境地,毫无疑问,国王在试探他,可这是为什么?难道他引起了国王的不满,是因为他羽翼渐成以至于国王感到了威胁吗?一直以来国王都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以至于让王储忘记了他君王的身份,从而敢于在国王昏迷之时大权独揽,也许他做的有些过火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带毒的诱饵都必须马上推开。
“您实在是太过慷慨了,父亲。”爱德华说道,“然而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有权利继承的人。”他看向自己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有继承权。”
国王看上去不置可否。
“我所拥有的爵位和财产已经够多了,威尔士亲王,康沃尔公爵,阿盖尔公爵……我想这爵位和财产应当归属于伊丽莎白,她也到了准备嫁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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