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伸着耳朵试图尽可能多听到屋里的一鳞半爪的贵族们连忙站直了身子,国王随时都会出来。
果然,片刻之后,王后进去后就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亨利八世国王的身影从阴暗当中浮现了出来。国王比三年前更胖了许多,他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就如同沙漠里即将干涸的水源。国王拄着一根拐杖,王后站在另一边扶着他,每走一步他的脸上扭曲的表情都变得越发严重,显然他腿上的伤口正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贵族们连忙把腰弯的很低,仿佛国王的脑袋是美杜莎的头,看一眼就要变成石头。国王对他们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到爱德华身前,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天怎么样,我的孩子?”
“我很好,谢谢您,父亲。”王子抬起头来,伸手握住了国王的手,不管怎么说,国王对他唯一男性继承人的关爱是毋庸置疑的,也许是出于父爱,也许出于政治考量,谁说的清楚呢?无论如何,爱德华也愿意尽力去帮助他的这位父亲减轻一点痛苦。
国王的右手张开来,保住了王子的小手。国王露出一丝微笑,然而看上去却更加吓人了。他挥了挥手,让旁边搀扶着他的王后退下。国王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儿子,一只手拄着拐杖,艰难地向前行走着,人群在他们身旁深深鞠躬,不敢直视他们的君王。
……
早餐桌上,国王左边坐着小王储,而右边则坐着他的妻子,此时王后正为国王切好火腿,又把一杯热葡萄酒递给国王,而她自己根本没有功夫顾及到自己的盘子。国王对面的长桌上,享有与国王一起用餐殊荣的贵族们则小心翼翼,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被心情不佳的国王注意到。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餐厅大门打开的喧哗声就显得尤为刺耳。一名信使闯进了餐厅,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他穿过整个餐厅,来到了赫特福德伯爵爱德华·西摩的面前。
“阁下。”他掏出一封信,“苏格兰来的紧急信件。”
吸引了所有人包括国王在内的注意力的赫特福德伯爵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莽撞的信使,他就不能等一等再来吗?然而事已至此,他只有打开那封密件。围观的众人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都开始交头接耳,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赫特福德伯爵终于读完了信,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伯爵拿起信,走到国王身边。“陛下,”他悄声说道,把手里的信件递到国王面前,“萨德勒爵士从爱丁堡送来的急件。”
国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伯爵顿时感到如同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国王什么也没说,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接过了这封信。
陛下看的很慢,过了几分钟的功夫,他才缓缓把这封信放在了桌子上。出人意料的是,国王并没有说话,而是转向了自己的儿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担心,我亲爱的儿子,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国王又转向因为这句话而迷惑不解的众人。“我们驻苏格兰的大使萨德勒爵士刚刚传来消息,苏格兰摄政太后,那个恶毒的法国女人玛丽·德·吉斯,拒绝了我提出的将苏格兰女王送来伦敦接受教育的慷慨建议。”国王停顿了一会,等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但如此,”国王声音里的怒意已经非常明显,“这位太后还撕毁了她女儿与我的儿子的婚约,把那个苏格兰的小女王许配给了法国国王的孙子!”国王一把把桌上的餐盘和杯子扫到了地上,“她怎么敢!”国王剧烈地呼吸着,如同铁匠铺里的风箱一般发出类似于轰鸣的声响。王后连忙站起身来为陛下顺气,她握着国王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陛下,别生气,只不过是宵小作乱罢了。”
“王后说得对。”国王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苏格兰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我本来打算把他们的女王当作我自己的女儿宠爱,她会为我生下我未来的孙子,可他们不领情。”国王冷冷地笑了笑,“玛丽·德·吉斯以为傍上了法国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似乎忘记了,我们在一个岛上,而我是海上的王!”
“埃塞克斯伯爵阁下!”国王大喊道,海军大臣,埃塞克斯伯爵约翰·达德利连忙站起身来。爱德华王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罗伯特·达德利,发现他也一下子坐直了,紧紧盯着他的父亲。爱德华从桌子下伸出左手,安抚地握了握罗伯特的手。
“我要你派出所有的舰队,”国王怒吼道,“所有挂着法国和苏格兰旗帜的船只都要被扣留或者击沉,一艘船都不允许开到苏格兰去!法国人不是派了军队吗?就让他们饿死在苏格兰吧,一船补给都不能让他们得到。”
“是,陛下。”海军大臣深深鞠躬,“舰队完全按照陛下的命令部署。”
“我们打仗了,先生们!”国王猛地一拍桌子,“苏格兰女王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我们就把她从爱丁堡抓回来!”
“国王万岁!”又是赫特福德伯爵反应最快,他拔出腰侧的佩剑,高高举起。
“国王万岁!”贵族们纷纷效仿,他们手里的剑闪着寒光,一把把竖起,如同森林一般。
国王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别担心,爱德华,我会帮你把你的未婚妻带回来的。”
然而我根本不想娶她,王子内心腹诽,他看了看身旁的罗伯特·达德利,他脸上依旧带着完美的宫廷式微笑,王子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他微微定了定神,转向国王,也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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