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显然是歇下了,刚匆忙起身,看到我抿了抿嘴,有些不悦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我把人抱到榻上容他搭脉。他的神『色』也很凝重,抬头要说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方才抱着十一出来,我已感觉她四肢有些僵硬了。太医院那四个家伙,生怕担责任,诊了又诊,翻眼皮,又聚众商量,最后才统一结论。打量法不责众呢,如果是你们耽搁了时间,朕一个不留,全剐了。
魏先生的手指在十一心口摁了下,然后说要再等一等。等了两个时辰魏先生问我,如果十一真的已经走了,我打算如何。
我打算如何,我的眉眼立时便凌厉了。魏先生叹息,说不是问朝堂的事,是问十一的身后事。
我拒绝去想身后事,可如果真的...我不要把她埋进土里,从此再也不能见。她上回病得糊涂了,说想要回别苑。好,我送她回别苑。大内有千年寒冰棺,我要留着她,等我百年后一并葬入皇陵。
魏先生说我入魔了,这才告诉他能救得回来,让我先回宫去。
这个时候我却不敢信了,十一的四肢已经冰冷了,冷透了。
“皇上,赶紧回宫去。老夫担保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林十一,唉,真是的!”魏先生一副头痛不已的样子。我看他很有把握的样子,这才问:“是什么毒?”这方面老四是行家里手,十岁不到兜里就尽是虫虫草草的,我却只懂一点基本『药』『性』。
“这个毒很古怪,我现在也说不好。天都快亮了,您就赶紧走吧,有什么事散了朝再说。”
昨日的酒菜以及杯碟都封存着待查,太医倒是先放出去了,谅他们也不敢随意『乱』讲。旁人再是猜疑,没有证据就只能猜疑。
十一还活着,我的心又重新安定下来,交给魏先生我再放心没有。于是镇定自若的回去上朝,然后再去查昨日之事。这满朝谦恭的臣工,在我心头自然也是有三六九等的。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是忠是『奸』。
居然能有人把毒下到了我酒里,这手眼可真是通天了。我知道现在位子还不能算坐稳了,但还是有些大意了。差点害死十一。
怀疑对象我自然是有的,我死了谁最有好处,当然是近枝的封王。于是找了个名目把他们都弄到眼前来,还是看着比较好。
再就是宫中需要好好整肃,这事肯定是有宫中人介入的。让秦涌拿了名册,该去的去,该留的留,务必给我清理干净了。只是当日便有许多宫人被灭了口,没有人证留下。
这两件事办好,我才来得及想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我能抗毒十一不能,她有事我没事这本来正常。但酒里之毒听太医说似乎不是那个反应,而且十一至今未醒,我今早去看她之时还一动不动在床上睡着,直如仙去一般。魏先生又为什么知道她五日后就能醒呢?
我忽地坐起来,披衣起身。推开要上前帮忙的值夜太监,这事有古怪。可恨我这三日一直忙活着寻找下毒之人和防备封王,又因为对魏先生的全然信任暂且没去想这古怪。
待我乘着夜『色』再到萧府客房,十一清晨呆的房间已然是人去屋空。
我扭头就往外走,迎面撞上魏先生。被人愚弄的愤然直接就上了心头,“魏先生,淳岘一直以为,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无论何种境地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却原来,连你也...”
魏先生亲自提壶给我倒了杯茶,“皇上,消消火。十一小姐午间才离去,您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我咬牙,“我追她个没良心的做什么,谁还离不了谁了不成。”
“是,你不用着急,她就是『插』上翅膀那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这不,算计着诈死,结果你要把她放千年寒冰棺。”魏先生忍不住笑。
我可笑不出来,嫁给我怎么就委屈她了,连诈死的招都想出来了,气死我了!
“皇上,人家小姑娘打小被关在深闺内宅,长到十来岁又叫你关在别苑不见外人三年多,然后就是跟着千里起兵进京,想跑又叫逮到宫里,你越是把她拴得紧,她怕是越想跑。”
我不禁想起那个边嘟囔‘我想出门’边掉金豆豆的小十一,她的确是很恨被关着。
“说起来皇上也关了人家四年了,日后宫墙一隔就是一辈子。就给人家点自在日子何妨。从没离过巢的鸟儿总以为外面的天地很美好,不出去见见就会一直惦记一直惦记撂不开。不如让她离了你的庇护,自己去闯闯。说实在的,皇上现在就要封她为后,老夫是极不赞同的。没经过风雨,总是柔弱易折。你倒是想护着她一辈子,可后宫凶险,还是得让她成长。”
我没出声,继续喝茶。
魏先生看我一眼,“再说了,叫她这么不甘不愿的嫁进宫,即便心里是有你的,心头肯定也有怨怼。哪里比得心甘情愿含羞带怯的做新嫁娘。”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紧,这个话是说到我心头了。她眉间的轻愁我自然是看在眼底,我当然也介意她的不甘。再想想她入宫这段时日的所为,现在回过头去看,还真是步步筹谋着。就连病中拉着我的手说万一挺不过去了,要回别苑去也是算计好了的。
这死丫头!难怪最近对他好了许多。祭天回来还如他的意穿了那条雀鸟裙来看。嗯,还知道不能做过了,愣是不肯跳舞给他看,省得被瞧出端倪。哼!我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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