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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双心下莫名一沉。
    因此他立刻顺着苍葭的话,说出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
    “莫女修有这样的觉悟,倒省了我们一番口舌。不错,我与其他几位宗主来来时路上也曾谈起,虽说每个宗门自有其宗门的规矩,但如今的合欢宗的确远离了其立派的初心。莫女修,若你有重建宗门的念头,我们觉得,这样并不合适。”
    “的确,莫女修。毁宗门易,建宗门难。”那目下无尘的白衣修士亦接口。
    “那你们说要如何?”
    “莫女修明断,不知莫女修可否愿意重整合欢宗功法,扶其正道,去其糟粕,做我药宗的一个分舵,如何?”
    将一个大派降为分舵,此等手段在外人看来,已是相当狠辣的手笔了。再配合着陌双这张扬的笑意,他一身红衣,由众人形成拱卫之势。他是新晋的盟主,打破了剑宗气宗独霸的局面,成为江湖上头一个别派的盟主。无人知道他的功夫有多深不可测,但每个与他交手却侥幸逃命的人,提起他时都会生出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此等铺排,是莫欢所愿。
    因此,众人只见这位前合欢宗的少宗主夫人在经历了挣扎、愤怒、不甘等种种脸色变幻之后,又在诸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相劝下,答应了药宗宗主的条件。
    而这些自取名门正派的君子真正对莫女修称道,是因为她在答应了将合欢宗并入药宗的一个分舵后,竟主动焚毁了合欢宗内所有记载宗门邪功的卷轴。
    就如这位前少宗主夫人所说:“虽说合欢宗宗门之祸源起于这欲壑难填的人心,而非邪功。但就如风能助火势。即使此非它之过,但也是它助长了人的邪念。为警醒后人,也为日后不再有同样的惨事发生,不如今日就让我在各位宗主的见证下焚毁了它。我宁愿我的宗门做一个公平正派的小小分舵,也不愿它为了名扬天下而在私底下做尽腌臜。”
    莫欢此话既出,在其他几大宗门的默契之下,合欢宗剩下几处分舵也迅速的凋敝,当然,此乃后话,暂不用提。
    药宗、剑宗和气宗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合欢宗。莫说是因为这事闹的太大而不得不如此为之,其实江湖中这几大宗门,谁心底又真愿意一流门派越来越多呢。如能多灭一个,那其他宗门的盘子就多一分,弱肉强食这样的法则,放眼四海皆准。
    而陌双也终于在夜晚夜深人静之际得见苍葭。
    依旧是季玄与玉檀曾聚居的小院子,苍葭本来正对镜沉思,听见有门被推开的声音,伸出头望去,果然是陌双。
    这位药宗的宗主也是真的很有宗主风范,当是一位真正集正与邪于一体的人。他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大步流星地走到苍葭跟前。出鞘的弯刀在这无声的夜里泛着凛冽寒光,只见那寒光一闪,刀尖落在她的脸上,只隔着咫尺的距离。
    苍葭纹丝不动,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陌双今次用尽全力,终是占了上风。
    “临渊姑娘,我想最后信你一次,信你没有骗我。”他的声音非常冷淡,甚至连眉眼也透出一丝清寒。陌双用金线挑起她的下巴,她因此微微抬眼,脸上却不见战栗也无关乎恐惧。
    她的声音非常轻,但一字一顿,都落在了陌双的心底。
    “陌双,你师姐她不愿回魂。”
    那根金线抖了一下,因此跟着颤抖的,是陌双的心。
    大雁南归,外头随之响起阵阵雁鸣。
    苍葭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个性,因此在陌双尚未回过神时,又对他说:“我刚想了想你师姐为什么不愿回魂,我想你帮我个忙。”
    陌双将信将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人始终狠不起来。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拉扯着他,他的神情渐渐松动。
    “请讲。”
    “你有什么想对你师姐说的吗?”
    “嗯?”陌双微微斜了斜眼,红衣的一角被从窗扉透进来的风带的翻飞。他手上那弯刀动也不动,玄在她脸上,刺着她的目光。
    苍葭却非常的冷静。
    这冷静是陌双身上的神迹给予她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感却又叫她升起一丝微妙的熟悉感,掀起某一段被她尘封不要的记忆,她想要回忆,却又始终回忆不起具体的内容。
    难道她也曾在尘世间游历时依赖过临繇的神迹吗?她一时想不通,加上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便暂时将此事抛诸脑后。
    “你师姐不愿意回魂,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没有生的意愿了。陌双,她被至信之人背叛,又是那样死去,她死时尚且不甘,同我立契,但如今恩债全消,她要面临的选择却是是不是真的要回来。”
    陌双生性聪颖,不消片刻已想通其间种种关节。
    他放下了刀,亦收起金线,寻了凳子同苍葭对坐。苍葭只见他深吸了口气,又埋头搓了搓脸。
    只见他的面容与声音都眼见的柔和了起来。
    苍葭已是许久未见这样资质优良的少年,狠得下心,沉得住气。不论在什么情境下,都不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
    她再次于心中默念咒文,亦是此时,陌双缓缓开口。
    “姑娘,如果可以的话,你与我师姐说,我爱慕她。我从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的那一天起就爱慕她。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是为了成全她和季玄,离开宗门。”他说着,手不自觉握住苍葭的手,只见他眸子隐隐泛红,似笑不笑,是一种克制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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