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罪责栽赃到四皇子党身上,挑动唐蒲离与其矛盾,只要时间拖延到大军来京,一切就木已成舟了。”
他在宫外伺机许久,打算混入枢密院行刺,这份轮值简直是将机会双手奉到了他面前——祁子英暗叹今日行事顺利,春风得意地踏入了屋子。
却蓦然顿住了。
“这位老兄,面生的很啊。”沈奇曲着一条腿坐在桌上,另一条腿踹蹬着椅子。
“怎么是你?”祁子英拧起眉头,摸着门框向外扫了一眼。
“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是你。”沈奇挑了挑凌厉的眉峰,抬起一脚,椅子裹挟着尖锐的冷风飞到了他欲后退的脚跟上,瞬间碎成了木渣。
“小沈公子,”祁子英愣了片刻,扯着嘶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我目标本不是你,何必自寻死路呢?”
“自寻死路的是谁还不知道呢。”沈奇从桌面上跳了下来,揉了揉手脚的筋骨,扬起下巴看他,“况且啊,动静闹大了,不利的人是你吧?”
-
简短的祭典于巳时半结束了,午时宮宴开席。尹正清终于得了半个时辰的空闲,便打算去找司南,可奇怪的是,司南并不在准备轮值的侍卫之列。
他在宫中焦头烂额地转了一圈,眼看半个时辰就快过去了,他才终于在冷宫附近找到了教齐安练剑的司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练——”尹正清急匆匆地冲上前,对上齐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什么?”司南拍拍衣摆起身。
“轮值啊!你练剑练傻了吗?”尹正清着急道,“马上午时就要开宴了,快跟我回去!”
“我不知道要轮值的消息。”司南耸了耸肩。
“那也要把六皇子赶紧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知道轮值,没有入宫许可,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齐安突然插入了话茬,“你这时候不该问师父是怎么进来的,你应该问,即使他不知道要轮值,为什么还是进宫了,还跑到这里来。”
“……”尹正清被他说懵了,脸色褪得惨白,“为……为什么?”
“因为师父要见你。”齐安摇头晃脑地自问自答。
尹正清一怔,对上对方古波不惊的眼眸,巨大的恐惧感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呼啸着淹没过了口鼻。
司南失笑着把他往身后捎了捎,才正视起已经开始发抖的尹正清。
“你害怕什么?”司南实在是不解地看着对方,“当四皇子眼线的是你,背叛徐泠的是你,想要杀我的也是你,我什么都没做,你害怕什么?”
“你……你……你怎么会……”明明身体还没有动,尹正清却觉得自己仿佛跑了三十里地那样上气不接下气,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说实话,我最开始意识到的时候,比你现在震惊多了,可惜当时有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对比起来,你的背叛都显得举足若轻了。”
司南看着他后退两步,颤抖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锋利雪亮的剑刃上映着他淡漠又无奈的脸庞。
“我不想与你动手,我只想求证齐安转述的话,”他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讨厌我吗?”
“这还用问吗!”尹正清无能地狂吼着,挥剑砍断了周围的树,“我不服!你凭什么能得到一切!”
“我?”司南好笑地指着自己,“我到现在官阶都没你高,还比你早入军营五年,我得到什么了?”
“徐朗赏识你,干什么都要把你带在身边,徐泠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就哥哥、哥哥地喊着来找你,”尹正清吼道,“你只考了一次中了武状元,我跟你一同考试,最后所有人都在庆祝你得了状元,没有人来安慰过我!”
“你分明不会察言观色,什么都往外说,可徐朗还是赏识你!而我,我只要稍微有点礼数不周,那些老头就要咂嘴皱眉头!”他冷笑着,“你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你长得讨喜!”
“所以我就打小报告。你发烧请假,我就举报你缺席操练,你与旁人过招,我就举报你私下斗殴!他们要给你升官,要让你上战场,都靠着我这些小报告给你一年年地压了下来!”
尹正清挥舞着剑疯狂地乱砍,树上初春刚抽出的新芽嫩枝被他砍得零零落落,漫天如雪一般砸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几乎埋没在阴影之中。
可他即使将要被埋没,却仍旧不愿意走出那里半步,仿佛那里就是他画地为牢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同时也不能踏出半步。
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片新叶落地,司南才开了口,“那你可曾想过,我是如何待你的吗?”
“我从小随军,军营里的人都与我不同龄,你是徐朗招来的人中,第一批与我差不多大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呼吸也变得干涩起来,“你是我在营中的第一个朋友,有好吃好玩的我都与你分享,有立功的机会我都悄悄告诉你,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即使后来你的官阶渐渐与我平齐,甚至超过我,我都忠心地替你开心。”
“尹正清,你考试落败没人安慰你,是因为那群糙汉子不知道怎么安慰,怕净提伤心事让你更难过。”
“徐泠喊着哥哥来找我,不是在商量送你什么生辰礼物,就是在打探你的喜好,她喜欢你,我说过的。”
“至于徐朗,我想那并不是赏识,多半是别有用心,”司南指着自己的脸,“还有我这张面孔,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幸运,无论是年幼时遇人不淑,还是现在被你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