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石叔举着镰刀招呼他,“怎么不回去?外面天正热!”
决明下到地里,绑紧袖口说:“这不是来给师父帮忙呢吗?”
石叔呲牙一笑,脸上的肃杀之气完全消失,此刻看着只像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拿出准备好镰刀,石叔笑呵呵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这几年决明可没少来帮忙,石叔两人弯腰割稻子,时不时说几句话。
这几年有了十文粮铺的稻种,地里的稻子产量大增,交够农税后还能卖出不少,即便是今年大旱了许久,稻子的产量依旧没有降低多少。
那是杂交水稻的抗旱性发挥作用了。决明低着头割稻子,心中又想了许多事。
杂交稻只能年年育出新种子,种地里才能保证收成。如果用收获的杂交稻子做种子的话,没出几年稻子会变成原有的样子。
杂交水稻优势很大,但是弊端也不是没有。决明不敢想,万一自己在宋朝突然嗝屁,那这些能改善作物的技术会不会就此消失?
还是说,想办法延续下去?说不准自己一个改变历史,哥哥能从被改变的历史中看到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推断自己在这里也能过得好好的?
决明聚精会神的发呆,手中割稻子的机械动作也没有停止。
石叔在村里的人缘很好,有人家人力比较多的,割完自家稻子过来帮石叔家割,过了收获季节,整个村子都趁着太阳将稻子晒透,连枷打米,扬谷去壳,打成雪白晶莹的新米。
新米飘香,随之而来的是岑道年的一封书信。
岑道年说都安排好了,让决明带着朝安一同来汴京,他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人过去,带决明和朝安乘马车去。
信件比那人要快,决明收到信后,着手准备离开。
石叔抱着吐泡泡的小石头站在院子里,看着决明打包行李,不善表达情感的大汉脸上竟涌出不舍的神色。
决明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箱子里,对石叔笑笑:“师父干嘛露出这么个表情?我只是去汴京,等小石头能出远门的时候,您带他一起去,我请你去吃大酒楼。”
“我才不去。”石叔表示万分嫌弃,抱着小石头走了。
没过一会,石叔过来,拿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弓递给决明,“这个弓给你。”
决明好奇地接过,这把弓只有半米多长,跟正常的弓比起来算是袖珍的了,拉拉弓弦,决明竟没拉开。
石叔从他手中拿来弓,用手拉了一下,说:“这把弓是十石弓,你多练练,一定能拉开。”
顿了一下,石叔说:“我老石这辈子没收过徒弟,只为你破一次例。”
决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喜上心头,忙撩起袍子跪地,行拜师礼。
石叔郑重地把弓交给决明,决明双手捧过,只听石叔说:“这把弓名叫乌鸦,就交给你了。”
决明:“……”果然不该期待石叔取名的。
石叔收了徒弟送了弓,施施然离开。
直到来接决明的人到大漠乡的时候,老天爷依旧没有降下一滴雨。
如此天气,远在东京垂帘听政的坐不住了。
宫中上下议论声四起,有人说是太后掌权触动天怒,上天示威,也有人说是太后打压皇帝,触犯真龙,惹上天责罚。
是日,蝉鸣聒噪,暑气逼人。
尚未及冠的皇帝在太后的授意和礼部的安排下,前往相国寺祈雨。
说来也怪,偏生其他地方风调雨顺,今年中原地区赤旱千里。
第五十章 受凉
赵祯穿着祭服,按照礼部的安排,诵经求雨。
相国寺香雾缭绕,按着流程做下来,简直出门打猎还要累。
一旁的太监极有眼色,备了热手巾和冰镇绿豆汤,一结束把人带到后面去休息。
熬煮的沙沙的绿豆陪着适量的冰糖,一碗喝下去,热气熏了一上午的头疼也减轻了不少,赵祯揉揉太阳穴,小歇片刻,回宫继续处理政务。
在他祈雨后没多久,遥远的小山村里驶出两辆马车,一辆载物,一辆坐人。
决明掀开车帘往外看,马车顺着黄土路往镇上走,遇到官道时拐弯,在官道上稳稳地前行。
预计要五天才能到。
决明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离愁刚冲淡几分,很快被新鲜取代,不住地掀开帘子往外看,中途还尝试驾车。
第一天并没急着赶路,怕有人晕车,在傍晚时分,马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决明把朝安抱下车,后面的马车走来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黑面青年,引着决明去客栈。
这里是安州,离开封府还有六百余里的距离,客栈内部简洁干净,隔着一个屏风,还有专门洗漱出恭的地方。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决明拉开门,客栈的人把饭菜端到屋内,等客人吃了饭,又送来热水、热手巾供客人使用。看朝安的眼都快睁不开了,决明撵他去屏风后面洗澡。
等他洗完澡,外面的天也已经黑了下去,决明换了水,脱掉衣服搭在屏风上,泡在浴桶里。
坐了一天车,虽然没耗费什么体力,但精神上却支撑不住。
泡在温水里,决明眨了眨酸涩的眼皮,眯眼想:“就眯一会,一会就起来。”
这一眯,就是大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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