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斑驳的画面在她眼前飞快掠过,闪烁着,跳跃着,又扭曲了时光长河。
鹿言努力压制着疼痛,用最后一点思考能力来挣扎着,抬高声音:
“我不明白,什么叫客体,什么又叫主体!”
她情绪明显变得异常激动,鹿雪连忙扶着她,想暂停这场“会谈”,但鹿言甩开了她的手,尖锐地喊道:“不要碰我!”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席江已经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开口道:“停下来吧,不要再逼她了。”
鹿言却死死按着太阳穴,努力找回说话的力气。
“沈年,回答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幕布上的人看了她很久,最后选择了继续下去。
“简单来说,在你的主观认知中,我们是你的目标,也是必须要改变的对象。你做的一切努力,为的都是这个目标。”
沈年将语速放得很慢,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但从结论来倒推,你其实全都失败了。”
鹿言的太阳穴抽痛起来,庞大而杂乱的东西挤压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脸色迅速白了下来。
模糊的视野里又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她咬着牙说:“不要过来,让他说完。”
他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唯独荧幕上的沈年面色平静,只有双手藏在了镜头之外,久久垂在身侧。
他依然平缓地继续道: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推动目标达成既定的结果。那么在明显失败了的情况下,你却还存在着。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鹿言的手颤了颤,几乎要失去知觉。
有太多她感到陌生的东西挤进了脑子,可她却又全都抓不住。
沈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抵达她的耳边:
“从头到尾,真正的目标都不是我们,达成某个既定结果的条件也不是我们,甚至很可能,你认为会实现的那个结果,也并非真正的结果。”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终于轻声问她:“鹿言,你能告诉我,是谁在欺骗你吗?”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寂。
脸色苍白的人死死按着自己的头,她的痛苦一目了然,可他们只能旁观。
席江撇开头,捏着没点燃的香烟,不忍心再看她。
诺斯维亚垂着眼,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鹿雪捏紧了拳头,一些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
明浼察觉到了她的挣扎,想说的话也成了叹息。
只有安成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鹿言,许久许久。
鹿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她甚至感知不到周围的人,荧幕上的光,宴会厅里的明与暗,窗缝里泻下的光,还有空气的气味。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沉闷的空白,离她远去了。
只有大脑神经里的疼痛,如浪潮拍击海岸,一声一声,浩大的震感。
在这巨大的疼痛里,鹿言却从未有过的清醒。
那些她忽略已久的东西,在此刻一一涌现。
“……陆以衍……倒计时……”
鹿言睁着眼,瞳孔却失去了焦点。
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察觉。
一旁的安成星却听得很清楚,但他站在原地,没有惊扰她,只有微微发颤的手指泄漏了他的情绪。
面色苍白的人张了张嘴,唇瓣也颤抖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鹿言任由疼痛裹挟着她的所有感知,慢慢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
她抬起头,从模糊的视野里分辨着沈年的面庞,对他道:
“陆以衍是最后一个任务。”
“原本我以为,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我成不了他的女主角的话,任务就会失败。”
鹿言的泪水从脸庞落下来。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陆以衍根本就不在剧情里了。”
她有些无措,又有些委屈,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我根本……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它是骗我的……”
“它的目标不是你们……”
“……是我。”
鹿言终于逼着自己面对了这个真相。
从头到尾,她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安成星没有爱上鹿雪,诺斯维亚没有爱上爱丽丝,席江也没有爱上李芸栗。
可它让她以为自己成功了,让她一无所知地、疲惫不堪地往前走着。
为的是什么呢?
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一片死寂中,她的啜泣响彻了宴会厅。
沈年抿着唇,许久之后,不得不开口问她:
“鹿言,他是谁?”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也是解开谜团的唯一钥匙。
鹿言的视野一片模糊,她连抽泣的力气也没有,只不断地哽咽着,无声地落泪。
她凭着本能,看向幕布上的沈年。
“它……”,她张了张嘴,咽喉却被无形的压力掐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短短几秒,鹿言的大脑就彻底缺氧,她却连抬手挣扎的的力气也没有。
最后她无力地跌落,整个世界陷入昏暗之前,一道声音朝她涌来,但她怎么也听不清了。
这一觉,鹿言睡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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