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挽卿见到的,是少时的晓君阑,一个还没有戴上面具的晓君阑。
晓君阑沉默寡言,跟着新认的母亲踏入晓家正殿。母亲名唤贺兰,是晓家家主的师妹,也是在进入晓府之后,晓君阑才知道,贺兰并不是正妻,而是所谓的旁支。
在凡间便唤作姨娘或者妾。
晓家长子和次子是正妻的儿子,正妻出身名门,又是京州有名的王女,两个孩子也都非常出色。
一个四岁弄武,另一个三岁唱诗,享誉京州。
奉清酒是贺兰的孩子。
两名少年一个今年十四,一个十二,看到晓君阑两人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眉眼偶尔显露出来一两分的厌恶。
本身自家孩子就够多了,又来一个,还是外来的,先不说晓君阑是不是有可能是晓家家主在外面的孩子,单是厌生这一条,就已经让晓君阑在他们这里留下坏印象。
奉清酒年少身体不好,见到晓君阑的疤脸,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好吓人”,躲在了贺兰身后。
“小澜比清酒年长,日后是你兄长,以后小澜便是晓家的人,排行老三,你们和他好好相处。”
三人都给晓君阑送了见面礼,晓君钺和晓寒屿送的短剑和毛笔,奉清酒送了一盒点心。
叶挽卿眼前的画面一直在跟着晓君阑转,他看着晓君阑被下人领到一座偏殿,因为是贺兰安排的,贺兰心善,下人衣食都没有缺晓君阑的。
回到房间里,晓君阑拆开了礼物,短剑和毛笔都没有什么不妥,唯有奉清酒送的点心,实际上里面装了一盒恶心的虫子,底下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贱种二字。
叶挽卿看的拧眉,他有些拿捏不准,原先奉清酒和晓君阑的关系不好?
他上下打量着晓君阑,晓君阑这幅样子确实不怎么受人待见。相貌骇人、沉默寡言,时不时地给人感觉很沉冷,像是生活在黑暗环境里的生物。
这幅模样,不招人待见也正常。
这个时候似乎还没有学会收敛情绪,也不会曲意逢迎,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来到陌生环境的少年。
来到晓府的晓君阑多了两个大哥,还有一个弟弟。晓君阑还不会收敛情绪,但是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大哥二哥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不会表现出来。
奉清酒表现的十分明显,处处针对晓君阑,只是奉清酒还是小孩子,又没有兄长那般的冷血,到底还是心软,经常也会帮着晓君阑。
起初晓君阑不怎么待见奉清酒,时间久了,会偶尔跟奉清酒说一两句的话。
话说的很简短,晓君阑在晓府并不怎么受待见,晓家家主常年在外,只有贺兰是真心待他,他平日里和贺兰说的话最多,也是真心地把贺兰当做母亲。
晓君阑这个时候并不突出,他灵根不好,天生剑骨在此时没有显露出来,脸上的疤痕在贺兰的调养下逐渐愈合,模样倒是长得愈发冷峻。
他在旁边旁观晓君阑的少年时代。贺兰并不是日日都在晓府,贺兰不在的时候,晓府里没有人待见他。
晓君阑因为救奉清酒落水,当天晚上发了热,烧得神志不清,医师都在奉清酒那里,没有人过来看他。
加上他性子冷,也未曾主动开口求过人,自己在偏殿烧得迷糊,昏昏沉沉地喊娘,一会又喊自己的父亲,半夜从床上栽下来,碰翻了旁边的茶水,茶碗碎片直直地插-进眼睛。
外面的下人听见动静,却没有人进来,晓家家主和正妻因为晓君男风阑闹了矛盾,下人们都很识时务。妇人多善妒,时常怀疑丈夫不贞,哪怕丈夫本来便不贞,那些怒意只会牵连在其他人身上。
年少的晓君阑在地上疼得大喊大叫,这回他出声了,他的眼睛流了许多血,什么都看不见,他身上发着热,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从喉咙里发出来尖叫,疼痛令他清醒,他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在地上徒劳挣扎,咳嗽了几声,自己掌间是一片温热。
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人搭理他,他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左眼一片血肉模糊,指尖在发颤。
他在地上躺了一夜,眼伤按了一夜,第二天皮肤几乎粘连在一起。
晓君阑自己从院子里踉跄着出去,他身为义子,贺兰往日给过他不少钱,平日里奉清酒经常花完了找他要。
若是他不想给,奉清酒便要说上一句“这些银子都是我娘给你的,我为何不能花?”,每到这时,晓君阑便说不出话来。
他身上没有剩什么银钱,拿着剩余的银钱,他去找府里的医师,人人都会看碟下菜,医师收了他的银子,给他拿了最差的伤药。
那伤药每覆盖到皮肤上,都像是烈火在灼烧,疼得他死去活来,药性很差,他的伤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
晓君阑的左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他病了十几天,有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便说没事,大哥二哥冷漠而视,奉清酒最看外貌,嫌他晦气,连着几天不待见他。
在晓家家主回来的时候贺兰也回来了,贺兰看见他的眼伤,心里又怒又心疼,把下人全部训斥一顿,带他亲自去找了医师。
晓君阑疼了半个月,眼伤和热症得以痊愈,贺兰向来舍得为他花钱,给他找的是最好的伤药,让他的眼睛能够重新看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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