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娘子也可来此瞧瞧。”顾长安指了指身旁的光学显微镜,“这枚薄片您应当认得。”
“认得的。”盛大娘连忙几步走去,她在顾长安的指导下,在视镜上忐忑地闭上了一只眼。
与幕布上一样的影像,就映入了眼帘。她小心翼翼移动培养皿,却见那景象也跟着动了。
“这、这……”
“您平日里接触患者,应当都是洗净手的。不会像今日这般。”顾长安安慰道,“那么我们再看看您洗净手后的那一枚薄片。”
一换上去,幕布骤然干净了很多。
“这就是我们接触患者之前,净手的意义。”顾长安道。
大夫们心中久不平静,又有人说:“我们也能去瞧瞧吗?”
“请。大家想看,都能来看。”
有了盛大娘打头,众人顿时在她身后排起了队。
蒯祥在一旁看着那显微镜,心中震荡不已。
难怪今日猫老爷会特意的让他也来。原来,便是想要给他看看这显微镜!
他先前以为是假想的能观察到极微渺之处的透镜,居然真的存在。只是他实力太过弱小,还制造不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那显微镜,眼中有愈来愈烈的火光。
医者们的注意力,却与他大不相同。
众人等候着,盛九娘就问:“猫老爷,若这些东西便是致人生病的罪魁,我们又有什么方法能彻底的消灭它们呢?”
“彻底的消灭……是没有办法的。”顾长安笑着道,“我们与微生物共生。就如我们生活在大地上,它们也生活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地方。但若只是治病的话,有让人生病的微生物,自然也就有能治病的。”
他话音一落,就有人犹豫着说:“……陈芥菜卤?”
“嗯?”顾长安看向那个说话的大夫。
那是个中年大夫,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僧袍:“好叫猫老爷知道,我是个带发修行的山野大夫。平日里主要是为僧众与山脚下百姓们行医。这陈芥菜卤,是近几年寺庙里突然流行的一个秘方。”
“取久埋地下的腌芥卤数十勺,每日热饮,专治高热之症。我行此方,却发现此方不分热症寒症,只要肺痈,便有不错的疗效。”
“啊!”盛九娘惊呼一声,“当真能治寒症?”
她来猫咖之时,心心念念的便是能有一个治疗寒症的良方。
“却是如此。”那僧袍大夫说,“于小儿肺痈痰喘有奇效。今日在猫老爷此处见如此神奇一幕,我便想问,那陈芥菜卤中,是否也有类似的微生物?我们看不见摸不准,但它入人口中,就能准确的杀灭致病的微生物。”
顾长安想了许久,才慢慢地说:“以芥卤贮瓮中,三、五年取用……下痰、清热、定嗽,治肺痈喘胀。是否?”
“是极!”僧袍大夫惊喜道,“猫老爷知道这方子?!”
顾长安点点头:“略有听闻。”
这就是中国最早的青霉素,它也确实是明朝时在僧寺里流行起来的一种秘方。只是顾长安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有僧人开始用了。
得了他的答案,众人都精神一振:“那我们是否能有什么办法,将那陈芥菜卤里的微生物拿出来用药?”
顾长安却沉吟道:“这味药方,药性极刚猛。若要入药,必定得谨慎再谨慎,不然以它之药性,很有可能将你们本能医治的患者药死。”
他这话一出口,医者们便都静了下来。
那僧袍大夫却笑:“猫老爷有所不知。在山野之间,百姓们若非实不能活了,便很少延医请药。您这药方出来,别人如何做我不知晓,但寻我的患者,必定已然是半死之身。”
“陈芥菜卤中,融入了一种青霉。”顾长安慢慢地说,“此种青霉不仅能治疗肺部急症,对因外伤引起的种种高热,也有超乎寻常的作用。”
蒯祥猛地看向了他:“治疗外伤?!”
“是。”顾长安说,“此种青霉会破坏致病菌的细胞壁,侵入致病菌中杀死致病菌。是以它所用范围极广。但因药效刚猛,也会有极大的用药风险。患者很可能因为挺不过去而离世。”
他对着眼前写满了热切的脸:“你们当真想要这方子?”
众人异口同声:“想要!”
“我下周教你们如何准确制取陈芥菜卤中的青霉。”顾长安说,“只希望你们谨慎用药,莫要把它当做治疗一切的神药。”
……
医者们带着满腔期冀离开了猫咖。蒯祥还在院子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光学显微镜。
他满嘴哎呀,摸了又摸,最后将脸皮一扔,开口道:“顾郎君,这显微镜我能带走吗?”
“不能。”顾长安道,“它来自不可知处,你将它带离猫咖,它就会消失的。”
“啊……”蒯祥遗憾地吸了口凉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不可知处,可是……很久很久之后?”
顾长安看着他笑,然后道:“你既要回府衙,便帮我带句话吧。”
“什么?”
“你与马知府说,我有事相商,让他来此一趟。再与锦衣卫说,我需要劳烦他们,帮我调查一下盛家。”
“盛家?”蒯祥茫然道,“便是今日来的那些女医么?”
“便是那苏州府医药传家之家的盛家。”顾长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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