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十三四岁,声线因为哭而发紧,有些声调略微奇怪。
江沚思考了一会儿,拉过一个坐垫在他面前坐下,姿态有些不羁:“上一辈人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我不想让你们知道。你哥他出国得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但是很听话,我以为能瞒过去。”
“是我的错。”
她看过来,看着江汜似懂非懂的眼神,拿出地上掉落的一张湿巾,撕开,接着站起身,给她的宝贝儿子擦眼泪:“咱们不为他哭了好不好?他只是个客人。”
江汜并没有停下,说:“照顾了我十几年的客人?”
江汜给他擦眼泪的动作稍顿。
冰凉的湿巾按在江汜脸上,接着,拿着它的手收了回去。
“你最近状态一直不好,我很害怕。”
江汜说:“你已经很久没和我聊天了,今天如果不是我生日,你还要多久不和我说话?”
原来这天是他自己的生日。
江沚反思自己:“是的,我……我最近太忙了,而且……对你要求太严格了。你应该有自己的规划,是我考虑不周,而且因为和胡峥闹得很难看,公司运转出了问题,所以我很久没有一个好心情了,我影响到你了,是吗?我给你道歉。”
自己摇了摇头:“重点错了,我根本不在意……胡峥。”
江沚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点疑惑。
像是在说,你说明白点,我听不懂。
江汜听见自己说:“一开始叫我和人好好沟通的是你,现在不和我好好沟通的还是你。”
少年人语气低落,默默把自己往衣柜深处埋了埋:“我讨厌你。”
江沚的表情定住了。
等了等没等到答案,江汜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小声说:“讨厌到每天去楼下的咖啡店一直待到晚上才走,现在他们店这季度营业额翻了三倍。”
咖啡店,上次自己做的梦不就是在咖啡店吗?应该是因为这个,他才跑出家门的?
江汜思维连贯,很快把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
江沚噗嗤一声笑了,露出整齐的两排牙齿:“你在里面占了几成?”
江汜不太好意思,举起手指比了个八。
江沚笑得拍膝盖:“八成,八成,宝宝,这要是让你做生意你还不得亏死。”
江汜一撇嘴:“我们不是帮你拿到项目了嘛,怎么听你说还搞不定别人。”
我们?
我们是谁。
江沚看他的眼神略微软化,说:“我对不起你和澜澜。这个产品确实是我太心急了,我们还需要很多铺垫。”
江汜茫然地想,我们是他和……窦惊澜吗?
她绝口不提在外面争吵时提到的资金短缺项目泡汤。
江汜问:“大概要多久?”
江沚:“不知道,少则三年,久了要八年。”
江汜:“好慢。”
江沚慢慢地抚摸他的头发:“没有关系,宝宝,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底牌。”
过了很久,她才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心急了,那段时间心态一直不对,影响到你了,宝宝能原谅我吗?”
江汜非常神气:“我不。”
江沚收回摸他头发的手,笑意盈盈:“怎么都不行啊?给妈妈一个机会好不好?”
江汜开了个大条件。
“你把我从衣柜里拉出来。”江汜朝她伸出手,“我就原谅你啦。”
江沚站起身,把他拉下来,半晌说:“谢谢宝宝。”
自己摇摇头,抱了她一下。
江汜听见门口发出响动,抬头看去。
一个少年人敲开了本就开着的门。
他穿着洗得发灰的衬衣,和干净又浓黑的黑发形成强烈的对比,和他同龄,脸蛋很稚气。他背着个单肩包,背脊笔直,眼神很亮,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他看起来因为来到别人家里心情很好,礼貌地说:“阿姨,江汜。”
江汜没想到,在梦境里竟然也能体会到自己记忆里的心情。
他听见自己鼓动的、响亮的心跳。
同时信息素不受控似的,屋里的酒味变浓了。
江汜发现自己匆忙收回那些味道,怕江沚察觉到什么,但他很快发现江沚些微的停顿。
就像是……就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才好。
江沚笑了笑:“澜澜来了。”
窦惊澜点了点头。
江汜在心里叹息。
原来这个时候话就这么少了,这要是再晚几年遇见,还不知道窦惊澜会变成个多大的冰雕。
他思维乱飞,接下来就是江沚离开房间,窦惊澜放下了包,似乎和他说了什么。
少年人的声音质感很特殊,江汜刚听见一个字。
“你……”
他的意识迅速脱离。
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了。
*
同学们陆陆续续上完课,离开阶梯教室,江汜才醒来,在自己臂弯里安静地眨了眨眼。
他旁边坐着的人的视线安静地落在他身上,江汜等了等,又等了等,这人没叫他。
江汜没有坐起来,维持着这个姿势问:“怎么不叫我。”
他还沉浸在刚才看到少年窦惊澜的记忆里,一时之间不太想抬头。
窦惊澜说:“看你很困,课间还有很久,你可以多睡一会儿,这间教室下节课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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