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说:“不生气了。”
奚野仿佛没听见,干酒似的把面前一大杯西瓜汁一口气喝光了,玻璃杯往桌子上一丢,打横咕噜噜滚到盘子边缘才停。
他手背抹了抹嘴,抬眼望他,又像是开玩笑,又认真得不得了:“算了,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季言礼:“那也不……”
奚野的二郎腿落在地上,插兜起身,手指勾了一把任景秋的领子:“走了。”
任景秋差点给奚野拽了个趔趄,倒也不恼,跌跌撞撞翻身跟着:“干嘛呀,我还没吃呢?”
季言礼叹了口气。
两人走了以后,气氛有点微妙,三人对着一桌菜面面相觑,光炒饭炒面寿喜锅就有三份,烤鸭猪排炸鸡翅和蜜汁排骨,西瓜汁玉米汁草莓汁各一扎,特色小吃无数。
季言礼笑道:“行,这下是真吃不掉了,但是浪费可耻,我们努把力还是能行的,陶莓你行么?”
陶莓自然只能点头说我加油。
一场对着食物的恶战,以三人撑死,敌方还剩八百残将告终。
吃完饭,还剩一点时间,季言礼催促两人回寝室换个衣服,晚上一排还要集合听军事理论讲座。
季以禾和陶莓一齐点头,牵着手往女寝走,季言礼目送了她们一程。
季言礼离开后,陶莓拉了拉季以禾的手,小声苦恼道:“这个怎么办?”
季以禾瞥了一眼,陶莓手里是任景秋塞给他的金边名片,上面还写着电话和住址,当时任景秋还再三邀请陶莓去他家玩儿,态度之殷勤非奸即盗。
季以禾把名片夺了过来,一手把鸭舌帽反扣在头上,眼睫半垂,神色冷淡,和刚刚季言礼面前的乖乖女简直判若两人。
“别理他。”季以禾说,随手把名片揉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又拉着陶莓的手看了眼她的裤子,“没湿透吧?能穿?”
陶莓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就行,离他远点……”季以禾鼻腔轻嗤了一声,“傻逼玩意。”
*
第二天哮天犬看到奚野罄竹难书的罪证,还调来监控看到他斗殴——严格的说是单方面殴打对面一群——的全过程,气得浑身发抖,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大批特批了一顿。
奚野挺高兴的。
教导主任办公室又有空调又凉快,他靠着墙任他骂就完事儿了,总比在烈日下面硬晒要好,哮天犬活生生嚎了一小时,嚎得嗓子都哑了,说要全校面前公开批评他,还要给他记过,还要在军训结束的时候要他在全校面前作检讨,还要他全额赔偿爱心狗舍,然后挥挥手打发他走。
奚野慢悠悠的“啊”了一声:“别啊,主任,您再多说两句,外面日头还大着呢。”
哮天犬差点气吐血。
奚野假装易感期的伎俩被戳穿了,无法,只能归队军训。
炎炎烈日,天气热得连莎士比亚都蹲在树荫下吐舌头……莎士比亚是一只黑色长毛狗,只有脖子一圈是白色的,恰如教科书上莎士比亚花盆一样的都铎王朝时期标志性的轮状领圈。
而一群新生就在莎士比亚同情的目光和教官的指挥下绕着圈晒,晒完一面还要向后转晒另一面,简直跟煎咸鱼似的,生怕黑得不够匀称。
季言礼远远坐在操场高处的看台上,依旧穿着高二的制服,低着头在膝盖上认真赶作业,身侧放着一瓶半满的矿泉水……他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有点上头,一口气接了三份兼职,导致作业一点儿没动,现在不得不趁着军训的机会抓紧补。
奚野站在底下人堆里,听着任景秋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累得直哼哼。
晒正面的时候,他能盯着高处的学长看,还能耐心点儿,晒背面的时候,他妈的就想把傻逼教官摁在地上打。
季言礼写完了一套数学卷子,撑了个懒腰,推了推眼镜往下看,突然发现人群里奚野和任景秋都不见了。
季言礼心说不会吧不会吧,就写套卷子的功夫,人就丢了,这合理吗?
他急忙把东西一丢,三步两步冲下看台,这才发现两人混在一个十来人的队伍里,正站在跑道上,跑道旁边是一个怒气冲冲的熟悉人影。
“陈老师?”季言礼走过去喊道。
陈老师是个老头子,光头,一身精干的肌肉。他是名退伍军人,来翰林高中养老当体育组组长,之前两年都是季言礼的体育老师。
他正穿着白色的老头衫,抻着脖子青筋直露大声训人,一回头看见季言礼,顿时稀疏的眉毛都笑开了:“哎哟,小季!”
季言礼笑道:“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哼!”陈老师鼻子喘气,脑袋被晒得锃光瓦亮,“一个个的,偷奸耍滑,歪胳膊斜腿,偷懒!怎么?!当我看不见!当我瞎?!都聪明狠了是吧?!站着还不舒服?啊?原地踏步能累死你们?一群alpha丢不丢人!?”
十多个人没精打采,都跟老油条似的,转脚踝的转脚踝,背手的背手,晃荡的晃荡,没一个专心听的。
陈老师更气了:“好,你们站着嫌累是吧?!那先绕着操场给我跑个一千米,看看是站着累还是跑着累!”
季言礼开口求情道:“诶,大热天的……”
陈老师一巴掌拍在季言礼背后,把他拍得一个趔趄:“来!小季!你去一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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