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既然你在家休息的话,就把思瑞康换掉吧。”医生说,“换成鲁拉西酮。”
又是一种没有听过的药。
“这个药怎么样呢?”陆岚赶紧问。
殷医生说:“整体和思瑞康差不多吧,具体副作用因人而异,总之试试吧。”
就这样,又从医院领了一大堆药片回来。陆岚小心地把一周的量拿出来,各自装好分袋,然后把剩下的药全部藏了起来。
池扬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想再接触到大量的药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刚吃新药的前几天,一切都好。池扬本身也像药罐子,一些细小的药物变动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直到第四天,陆岚遵循医生的嘱咐把药量调了上去。
当晚他吃了过后,不到八点就困得不行,他坚持去洗了澡,爬上床就去睡了。
本以为过几天就会适应过来,没想到这个副作用并不同于他之前接触的药物,几天后它不但没过去,反而还变本加厉。吃药后的一小时,困意准时来袭,他却没有办法睡觉,因为他的身体也随之躁动起来。
他没办法在床上躺下,他的双腿静不下来,必须要在地上走来走去,走几个小时也无法入睡,可他的大脑又困得不行。
陆岚看着他在客厅和房间之间走来走去,什么也做不了,急得眼泪直掉,她给池扬倒了杯热水,被池扬撞翻到地上,看着满地碎玻璃片,他茫然地抬头问陆岚,
“妈妈,我活着干什么?”
陆岚抱着他痛哭。
精神与身体分裂开来的痛苦用文字描写是苍白的,池扬走到厨房时要调动全身才能把想拿菜刀把双腿砍掉的欲望给压下来。
陆岚去找了医生,还加了一堆病友群。她这才弄懂这是鲁拉西酮的副作用,必须要用别的药往下压才行,她又去开了一堆别的药回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殷医生得知后叹了口气,“看来你的身体对这个药很敏感。”于是她下调了药量。
池扬晚上终于不用走两三个小时才能睡觉了。
在吃药的同时,陆岚还在网上找了心理咨询师,她把一堆心理咨询师的资料放到池扬眼前,问他想要哪一个。
池扬摇头。
陆岚坚持要他选一个,他只能随手一指。这一指指了个什么教授,“一个小时两千呢。”陆岚嘀咕道。
“那算了,重新换个。”
“换什么换,贵点好,你现在需要好的咨询师。”陆岚忙说。
没办法,池扬只能听她的安排。
因为那个咨询师远在国外,所以他们只能通过视频电话交流。
咨询时,很难回避往事。
池扬不再像以前在普瑞思一样,对过去的事还遮遮掩掩,他把从小到大的事坦然相告,除了一件。
但那件并不是因为他刻意想隐瞒。
是因为那跟他的病情无关,那是一段美好得像不曾属于他的故事,不是他的病灶,所以没有必要讲给别人听。
咨询师总爱在他讲述一件事后问他,现在回想起是什么感觉。
池扬也总爱说,没感觉,真的没感觉了。
不知怎么提到了前几天因为药物副作用而导致他无法入睡的事,咨询师好奇地问:“那么在那个时候有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稍微获得一些平静?”
池扬望着外面晦暗翻滚的云,轻声说:“有一天晚上,我闭上眼,让自己去想象一片湖。”
“哦?”咨询师来了兴趣,“什么样的湖呢?”
池扬想了想,“澄澈干净,有枫叶和雪山倒映在里面……”他顿了顿,笑了,“我也形容不出来,大概很像一个眼睛。”
咨询师笑道:“谁的眼睛?是一个人吗?”
池扬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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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初,陆岚陪他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他是以请假的名义回家的,为了这学期能顺利结课还是必须要参加期末考试。虽然一个多月没学,但大学的课业并不像高中一样,尤其是在他的学校,上没上课也没什么大影响。他向班长要了每一科的勾画的书本重点,花了一天的时间背了下来。
结果刚落地n市回到学校,辅导员就告诉他,他已经挂掉一科了。
因为在他回去后的第二周,他们专业新开了一堂什么理论课吧,虽然只上了四周就结课了,但是由于他从第一堂课就没参与,所以直接算挂掉了。
池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麻木了。
他已经学会了去接受生活中纷杳而至的不幸,如果说上帝是靠翻牌来决定折磨一个人的,那可能他这个牌子可能是现在太显眼了,让上帝起了可耻的捉弄之心。
没关系。
都是可以忍受的。
他刚这样想,突然看见自己手腕上起了一圈红疹。
陆岚看了也奇怪,“难道是水土不服?”
池扬:……
他们本来没当回事,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红疹已经蔓延到全身。
池扬早上坐起来完完整整地欣赏了一遍,才喊陆岚过来看。
陆岚看了差点昏过去。
连池扬都觉得陆岚可怜,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换谁受得了。
不过这几年陆岚也很有进步,她终于没有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那儿乱转,而是立刻道:“会不会是对药物过敏?你现在不是在吃新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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