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办法,池扬只能自己和它无声地较劲。
现在每天听听力的机会很多,他一个也不落下,每个都尝试去听,眼见渐渐有了些起色,结果一天星期三的晚上,广播里播放听力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变得一个字母都听不进去了。
他努力深呼吸调整,阿随也在帮他,但始终没有任何效果,每一个单词他都听见了,却无法在他的脑海里转变成一个完整的意思。
他的思维一会儿在外面的风和草上,一会儿又在眼前桌子的木纹上,反正是不在听力上。他紧攥着笔,攥得指尖都发白发青,终于他把笔一下子甩开,然后双手捂住了脑袋。
江绚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他俯下来问,“怎么了?”
池扬闭着眼,没说话。
江绚看到他桌上一片空白的英语听力书,“没法听听力吗?”
有时,池扬觉得江绚真的比一般人敏感聪慧,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在某些程度上他能和自己感同身受,别人看不见或者看见了也不会联想太多的东西,他总能和别人不一样。
“嗯,本来之前好一点了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江绚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突然把手里的听力书翻到最后,后面是前面听力题的原文,“这样,我来给你念。”
“什么?”池扬没反应过来。
“我给你念,你来听。”江绚紧跟着说,“三十六页,第一道题。”
池扬忙低下头看题。
江绚低声地开始念,他的语速要比广播稍微慢一些,声音标准柔和。
但池扬一开始不习惯这样的方式,江绚把前五道题念了一遍,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抱歉,要不还是算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江绚摇头,“继续,我重新再念一遍。”
这一遍,他的语速放得更慢,池扬打起十分精神,终于听进去了三道题。
“很好,我继续念第二节 。”
江绚接着往下读,读完一道再看一眼池扬是否听进去了。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乍一看像是两只麻雀在密语。
最后对照正确答案,二十道题池扬听见了十四道,对了九道。
这已经是池扬这么久以来,听力的最好成绩。
“怎么样?”江绚安静地等池扬对完答案后才问。
他的声音传入池扬耳中,池扬突然觉得他好像一颗亘古的星辰,静静地看着自己,又遥不可及,有时却好像伸手就可以抓住。虽然光很渺小,却依然照亮了他的路。
“江绚。”
“嗯?”
“谢谢。”
江绚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挪开目光,“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每天我都给你念两篇。”
池扬:“算了,这也太麻烦了。”
江绚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要我说麻烦才麻烦,不需要你来替我感觉。”
池扬举手投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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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期体育课基本已经名存实亡,连政史地老师都能够占课了。体育老师也在夹缝中生存,好不容易有一天各科老师都刚好没要课,他赶紧组织把期末体侧给考了。
“现在才五月啊老师!怎么就期末了!”有人在下面拉长声音抱怨。
体育老师也很无奈,“没办法,你们现在能上的体育课节数太少了,等到六月,你们说不定根本没法来上课了,不现在测什么时候测啊?”
大家虽然抱怨但也知道没有办法,热身完后体育老师说:“好,男女生都分成两个人一组,女生测仰卧起坐,男生测引体向上。女生先测。”
女生们惨叫一声,然后开始稀稀拉拉地分组。
池扬身边站着江绚,他甚至没有转过头对江绚说“我们俩一组吧”这种话,两个人好像都默认成了连体婴。
威廉站在后面拍了拍池扬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诶,你知道你们俩现在的站姿像什么吗?”
池扬环顾了一下自己和江绚的站姿,没觉得和前前后后的人有什么区别,便问,“像什么?”
“其他人是人和人站在一起,你们俩直接一个‘从’字了。”威廉笑着说。
池扬又看了一圈,发现威廉还真没夸张,他和江绚站得确实比其他两人组要近一些。真是奇怪,明明江绚在医院的时候还有着生人勿进的洁癖,池扬连靠近他都要小心翼翼,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忘记了这个事情,江绚也好像忘记了一样。
威廉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然后“啧”了一声,退了回去。
池扬被他这一声“啧”搅得心里有点慌。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是池扬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不是那种担心没有起色的成绩的焦虑,也不是对未来迷茫的慌张。
是什么呢?
病情发生变化了吗?
“男生过来测引体向上。”体育老师招呼了一声。
所有男生都走到单杠边。
因为有两个单杠并排放置着,所以可以同时测两个人的成绩。
池扬记得读初中的时候尚且没有这个测试项目,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高中就变成了体侧必测项目。大家平时都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尽管八个引体向上就及格了,但一些相对瘦弱的男生做了三四个还是因为脱力而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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