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人类还真是最会自我感动的生物了,即便这些年来他没有亲眼目睹杨鸿进的成长,但单凭他从四面八方听回来的信息,就知道这个后妈是怎么对待两个非亲生子的。
杨鸿进小时候被虐待,让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工作,不干活就不给吃饭,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现在还好意思在这边哭诉自己付出了多少。
还有他们俩成亲时,给的那些寒碜得不行的家当,随便打发打发他们,这些程允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要不是他穿过来,带着整个家一步一步扭转形势,指不定他们两口子现在就不在人世了。
这人三番四次想将王翠推进来他们家,口口声声为的是他们好,但实际上心里面装着什么鬼主意,程允一眼就能看穿。
以前他们还很穷的时候,这些人哪里有留意过他们,村里哪个提起他们,不都是在嘴边挂着“傻子”和“生不出的赔钱货”。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赚到点钱,生活一天比一天过得好,这些人就开始眼红的眼红,嫉妒的嫉妒,想来攀关系的更是数不胜数,只是能像王翠这样的,直接脸面都不要,不惜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用以换取她的好日子的,程允还真是前所未见。
不过或许对她来说,过上舒服的好日子,就是她一辈子的幸福了,至于嫁给谁根本不重要。
程允实在无法和这群人讲道理,他们都有一套自己固有的思维逻辑,跟他们说多了,只会被他们拉到同一水平,再用那一套诡辩的逻辑来打败你。
他抠了抠耳朵道:“吵死了,你想哭就回自己家哭去,我在这里只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了。”
“第一,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个‘腌臜玩意儿’,是我们家的贵客,那是柳文柳老板的朋友,南明城和腾云镇上的莫离伞店老板莫怀风的亲戚,借宿在我们家中!”
程允一说完这话,李凤娇哭闹的声音顿时就收了,不自觉地抖了抖,再看陈沇时,那眼神都带上了畏惧的神色。
程允冷哼一声,知道对待这种势力的人,就要拿点东西压制她,他并不会为自己说点小慌感到心虚。
他继续道:“第二,你本就不是鸿进的亲娘,你在这哭什么闹什么呢,他哪一句话说错了?他亲娘早就去世了,这不是全村子都知道的事吗?怎么,你把他养大了,就还妄想自己是他的亲娘不成?我寻思着这句话里面到底哪里冒犯了你,让你说他是个白眼狼?真是睁眼就说大话瞎嚷嚷。”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程允转向王翠,道:“至于你,我想说的刚才嫂子已经替我说完了,在我这里,你就是个还未成亲的别家的女人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我们杨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话了?”
“哦,我知道了,”程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成功把自己推销出去,不栽赃别人点什么,就嫁不出去了是吧?”
他拍了拍手,一脸讽刺,“真是妙啊,当年我怎么就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方式呢?”
一席话将李凤娇和王翠二人说得面红耳赤,内心的小九九都被人当面戳穿了,这戏还能演下去吗?
但事实证明人的不要脸是可以无下限的,即便李凤娇心里怕得要命,还担心自己得罪了什么贵人,可内心对程允的厌恶,被他一次又一次压在头顶的怨恨胜过了这种恐惧。
她顿了两秒,张口就说:“你说他是什么人的亲戚他就是吗?空口无凭你想怎么说都行,你就是看我们和柳老板不熟,不能和他对质,就算找他对质,他肯定也是包庇你的!”
李凤娇一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特别有道理,当即就把刚才被程允指责过的那些话全抛诸脑后。
才慌张了不过几秒,她就死灰复燃,生命力顽强得跟小强似的,指着陈沇一直说他的不是。
她不敢当面说程允,但陈沇这小子看着乖巧,说他那么久也不会反驳一句,只是躲在程允身后抖个不停,在李凤娇眼中看来,那就是被说中了的心虚的表现!
她话里话外说的是陈沇,实际上却在侧面敲打程允,意思还是围绕那个,就是说他生不出孩子到外面找了个人来提他生,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王翠被程允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这一家人围起来都在说她不要脸,关起门来欺负她一个外人,如今听到李凤娇骂陈沇,终于找到一个垫背的,也跟着一起骂起来。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让程允听得脑壳疼,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们还是死不悔改,凭空臆测出有利于自己的故事,瞎掰都能掰扯出一整个完整的故事来。
他回头看了陈沇一眼,那小子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看见程允在看他,张了张嘴没说话,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程允内心的的不爽逐渐升温,耳朵嗡嗡的甚至没能听清李凤娇和王翠在说什么,只是那些泼妇骂街的话语,不用细听也知道不堪入耳。
他大口呼吸着,努力将怒气压下来,告诉自己别和这些乡间妇人一般见识,然而当李凤娇的一句话撞进他耳朵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一个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有爹生没娘养的糟心玩意儿!”
程允忍无可忍,最终还是爆发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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