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夫嘴巴都严实的很,看到李青卓身上的伤,一个字没问,看完,写好方子好和药,收了钱转身就走。
到了第二天,李青勇他们才知道李青卓回来了,并不知道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依旧在前头忙着。
李青文找人去私塾请了假,他现在就算回去,也学不进去,不如好好陪着二哥养伤。
李青文拿着蒲扇给二哥扇风,因为太热了,伤口不能捂着,李青卓赤身,只腰腹搭着一块薄被,全身的伤展露无遗。
床上人一直闭着眼睛,但李青文知道二哥没有昏睡,只是不想开口,他也不多嘴打扰。
过了一会儿,看二哥的嘴巴干的厉害,李青文把自己的蜂蜜泡好,正要端过来,突然就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声。
“爹,爹,爹你睁眼看看我,我是婉君啊……”
放下碗,李青文走到窗口,看到院子里一个女人趴在棺木上,失声痛哭。
虽然没有见过面,他知道来人应是林唯盛的独女林婉君。
李青宏想要上前劝慰两句,林婉君哭叫的厉害,悲痛欲绝。
李青文回头,床上的李青卓睁开了眼睛,他赶紧把碗递过去,低声道:“二哥,喝点水……”
因为失血过多,李青卓唇比脸色还要白,顺从李青文的动作,将一碗蜂蜜水全都喝了下去。
房门突然被撞开,披头散发,满脸泪水的女人冲进来,向着李青卓扑上来,“师弟,我、我爹……”
李青卓还没坐起来,就被林婉君扑倒,李青文和李青宏大惊,连忙上前,拉着林婉君,
道:“林姑娘节哀,我二哥身上还有伤,这么大力气可使不得!”
失去至亲的痛苦,已经让林婉君什么都听不进去,双目通红,她死死的盯着李青卓,“师弟,你一定会给我爹报仇是不是,我现在就只有你了,只剩下你一个了……”
林婉君抓的地方正是李青卓的伤口,一下子又崩裂开来,鲜血直流。
李青文急了,拦腰就想要把林婉君给抱住,但她一个娇小的女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直抓住李青卓的手臂不松开。
怕拉扯下来让二哥的伤口愈加严重,李青文冲她道:“先松开!”
“师姐。”李青卓看着林婉君,语气轻缓,“我说过的话不会变,你不用担心,师傅下葬的事,宜早不宜迟,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安葬在京城,还是送回湖州老家。”
可能是被李青卓一如既往的模样安抚到了,林婉君稍微找回几分理智,终于松开了手,掩面痛哭,“我、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李青文立刻清理崩裂的伤口,上药。
李青卓任由弟弟动作,“好,那这事我来操办。”
李青文站在旁边,听二哥轻声劝林婉君,默默的给他披上了衣服,虽然同一师门,男女之妨也该注意一下。
林婉君哭的昏昏沉沉,李青宏喊来后院洗衣服的老妈子,将她扶到旁边的屋子歇息。
李青卓重新躺到床上,“仔儿,我会好好养伤,你明早去私塾,以后不要向别人提起咱俩的关系,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二哥……”李青文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李青卓这次没有瞒着,“许多年前,湖州州郡搜刮百姓到了苛刻的地步,原本需要出钱向百姓购买的草料却反过来摊派在百姓身上,要钱要草料,百姓怨声载道,冲突之下,发生了血案。当时一些有志之士聚集在一起,想要共同书写策书陈情给朝廷,但是这策书还没呈报上去,这些人就被抓了起来,策书上的被寻到多出对先皇和朝廷的不敬之处,这些人被定为谋逆之罪……”
听到“谋逆”两个字,李青文后背就一阵发凉,但却不敢分神,认真的听着。
“当时这件事,很多人被波及,尤其是湖州的一些有才学之人,不少都被逮捕入狱……”李青卓道。
这案子已经过去了不少年,现在有人揭发林唯盛,旧案重提,林唯盛被审讯,一直没有结果,然后被提审到京城刑部,结果却死在大牢之中。
“这事情牵扯不到我身上,仔儿只管放心,二哥从未做过触犯法纪之事。”李青卓道:“你好好读书,这事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李青文知道二哥实在宽慰自己,如果真的牵扯不到二哥,他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伤。
但是李青文也知道,这事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现在只能听从二哥的话。
第二日,李青文离开了京城,回到私塾。
他到卧房时,屋里正烧着火盆,陈泰正撕着书往火盆里扔。
李青文惊道:“这、这是做甚?”
看到他回来,陈泰立刻回头往外看,道:“关门,关门。”
李青文依言关上房门,陈泰压低声音道:“你那里有没有林唯盛的诗集和杂记,赶紧拿出来烧了。”
李青文面色一沉。
“你这两天在京城没听说吗,林唯盛从前做了大不敬之事,国子监那边悄悄开始烧他的书,咱们这边还晚了半步……”陈泰说道。
林唯盛到死都只是疑犯,从未被定罪,但是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上面如何判定,一个个都怕惹上麻烦,谁敢留着一个谋逆罪人的书,那真是不想要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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