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是很大,从雪里出来就趴着,俩人一边挖一边数人。
从雪中逃命出来的人拼命的喘着粗气,冷冽的风刮的嗓子都痛,他们不等恢复气力,也赶紧帮着旁边的人出来。
众人一个不少的坐在雪中,惶恐的看着面前灰蒙蒙的一片,这雪竟然把天都给下黑了,实在是太大了!
从突然起风到现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从膝盖到了大腿根!
来不及为逃过一劫而高兴,他们担心的是,这么深的雪,接下来要咋赶路?
江淙和李青宏他们把马拉起来,爬犁翻起,能找到的东西装上去,找出两张铁锨,往东开始挖雪道。
那俩被吹飞的爬犁早就没影了,东西也少了很多,剩下的爬犁竟然还没装满。
前方是低洼,此时的雪已经一人多深,踩上去,陷进雪里,没人拉得活活闷死在里头,这也是江淙为甚要喊他们往后跑的缘故。
不能再直行,得拐个弯绕过去。
不管雪多大,多厚,他们都不能在这里停歇,谁也不知道刚才那样的风会不会再来。
刚才是运气好躲过一劫,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众人也明白这个理儿,过一会儿便上前替换他们,轮流挖雪道,前面挖,后面的人和马跟着走,挖出不少被冻僵的野物。
直到江淙说停下来,再调转头,往北挖。
一直挖到啥也看不见,大家瘫坐在雪道之中,赶紧拿出干粮啃两口。
雪厚的好处就是,他们躲在挖出来的半人高的雪道之中,不会被上面的风吹到,但还是冷,冷的让人怀疑自己随时会被活活冻死。
旷野之上没有大的植株,只靠枯草和灌木很难取暖,而且这些东西大都被压下厚雪下,弄出来很困难,所以大家伙把行囊打开,把能取暖的全都往身上裹,也就是一片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李青文把自己和江淙的双人睡袋拿出来给李茂玉和刘月云姐俩,女人身体弱,不能受冻。
江淙在雪道的边壁上掏出一个洞,让李青文进去取暖。
杨树村的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如皮子厚,之前还能支撑,这次骤然降温,抵御寒冷就有些困难,江淙和老孙一直喊着不要睡着,歇一会儿就起来。
不睡当然困,这天睡着了就得冻死,两权相害取其轻,自然是得咬着牙撑着。
有的人实在是累极了,靠在厚厚的雪壁上,只想眯会眼睛,结果突然被吼了起来,发现天亮了,愣怔着片刻,呆呆的站起来,帽子蹭下来,一个东西落在地上。
肉色的一个半边,紫红色,看上去像一只耳朵。
不是像,就是一只耳朵。
因为不留神打了个盹,有六个人把耳朵冻掉了。
他们呆愣愣的捧着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因为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可是摸摸耳朵,光秃秃的,流出一点血也被冻死。
李青宏咬了咬牙,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下,给其中一个戴上,“就剩下一个耳朵了,可别再冻掉了!”
李青风和李青文也要摘,那些人回过神来,“唉,不用,怪我们不警醒。”
得知冻掉耳朵也能听到说话,六个人很快就放下心来,丑点不怕。
把挖雪洞挖到的枯草根聚到一起,放上陶锅开始煮雪,江淙从怀里掏出一根人参,用刀子削成片放在雪水中煮。
煮完,每个人分一碗水喝。
这根参是他特意留下的,冬天赶这么远的路,甚状况都可能发生,要多留些保命的手段。
喝完参水,身上暖和些,再啃干粮,众人继续一边挖一边前行。
虽然慢,但一刻也不停歇,他们人够多,累了就替换下去,就这样生生的挖到了下一个驿站。
可等待他们的不是遮挡风雨的房子,而是一片残垣断壁,以及埋在雪下的驿夫和马匹的尸体。
这里可能正处于强风过境之处,整个驿站被摧毁,无人幸免。
众人被眼前的惨况惊呆了,他们以为自己的遭遇就够惨了,没想到被这场暴风雪波及的人更多。
江淙动手将驿夫的尸体挖出来,其他人帮着将这些人葬在雪中。
老孙沉默着看着那几张不算陌生的面孔,转头去寻驿站里压在墙体下面的粮食和草料。
靠着一人高的断壁后头,他们收集木梁点着火,煮了很多饭,所有人吃了顿饱的。
李茂玉抖着手,和俩女儿一起把李青文他们的睡袋剪裁开,缝成皮靴给其他人换上,已经有两个人把大脚趾冻坏了,脚比耳朵可要重要的多,不能出事。
吃了顿饱饭,攒足了力气,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
第一次和江淙北上时,李青文想,只要迈过这个坎,日后再也不会受这份罪。
经历了这场暴风雪,他才明白,想的太简单就活该吃教训。
一行人在雪中死死挣扎前行,快到密林时,忽然听到风中好像夹杂着哨声。
“是头儿他们!”有人兴奋的喊道:“有人来接我们了!”
这是他们做府兵时联络的哨音,江淙点头,没有错。
杨树村的众人听了,精神大震,挺起被行囊压弯的背脊,又生出几分力气出来。
过了一会儿,前方的雪地上行来一队人马,相互喊了两嗓子,确定了正是彼此要寻的人,两厢人踏着雪,终于碰面,来的正是蒋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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