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能随意出入元府?”元簪笔接道。
小雪只道:“是属下之过,请大人责罚。”
少年人心思不重,虽然聪明,但还不至于对谁都万分警惕的程度,被他视作例外的人中,恰好有乔郁一个。
元簪笔转头,有点无奈地看了眼小雪,本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但又想起他毕竟大了些,手掌就落到了他的肩头,道:“无事,只是同乔郁,”他顿了顿,“也不必太过亲近。”
小雪心蓦地沉了下去。
亲近太过,日后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十分难过。
元簪笔的掌心温热,透过单薄的夏衣传过来,微风恰到好处地吹过来,院中氤氲着花木的甜香,元簪笔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小雪沉默片刻,道;“属下明白了。”他似有话想说,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一句,“难道大人和乔相也有成仇的那一天吗?”
元簪笔轻轻地嘶了一声。
小雪立刻抬头看他。
元簪笔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露出的笑容好像在哄小孩,他道;“小雪,你家大人与乔相,不一直都水火不容吗?”
小雪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仰头认真地和元簪笔提议,“那您当时什么都不和陛下说现在岂不是万事皆安?”
元簪笔轻叹,“我十分后悔,现在正在竭力改正。”
小雪一时无语,看元簪笔在书房转了转,手中还不忘把玩那猫似的镇纸,想了想,对小雪道:“把这个给乔相包好了送过去。”他所说的正是那丑得几乎扎眼睛的花瓶。
小雪心中茫然,但还是吩咐人去找礼盒将花瓶装起来包好。
元簪笔坐下静静地看起公文。
小雪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元簪笔的解释,忍了半天,道:“大人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什么?”元簪笔不解地问。
小雪道:“绝交书。”
这丑东西送过去真不是为了寒碜乔郁吗?包起来还不够尽善尽美,应该再送一封绝交书,才叫完美无缺。
元簪笔思索一息,觉得小雪这个想法很好玩,也很好笑,他慢悠悠道:“倒也不必做的这样难看。”
他和乔郁要什么绝交书,真要写,写得只能是休书,闹得再生死不容些,便是遗言。
……
皇帝态度不明,太子战战兢兢,而向来维护太子的太皇太后病重,朝堂气氛紧绷,似山雨欲来。
皇帝祭祖果然不令太子随行,仿佛默认了他欲废太子的流言,然而他又令太子监国,负责京中防卫。
一时之间谁也猜不透这位皇帝陛下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乔郁没有关系。
外界眼中正处于漩涡之中分身乏术的乔相半身湿漉漉地坐在马车中,发冠没有箍住,长发贴着潮湿的面容,他神情有点恼怒,手腕上还有被抓出来的红痕。
而罪魁祸首正抖搂着毛皮上的水,绿得静湖般的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
皇帝祭祀场面甚大,器具车马侍从,一路尽显示威仪,仅到行宫就要小半月,乔郁可不是能静下心来的人,此时又是多事之秋,乔郁心中烦躁,然而身边无人可诉,便带着这只小猫,虽然于礼不合,只是他行事素来荒谬张扬,礼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猫儿毛色雪白,糯米团子似得干净漂亮,只是一路上到底无聊,乔郁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猫儿常常自己跑下去,倒是知道回来,只是昨夜一场雨,猫上马车时已从雪团变成了泥团,毛发已被泥粘成一处,乔郁当时正在与一位文官谈事,看见这黑乎乎的东西上来只觉得太阳穴砰砰地跳。
今日他屈尊降贵亲自服侍,猫刚放到浴盆中就一下炸开,从乔郁手中窜了出去。
一人一猫对视。
乔郁瞪它瞪了半天,才猛地意识到实在不该和这么个小玩意置气。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阿璧,他不叫我舒坦,你也不想让本相安生?”他放弃的姿态如此明显,阿璧警惕地四下打量,又蹦跶回了桌上,粉粉的舌头舔了舔乔郁搭在桌上的手,他哼笑一声,“没良心的小东西。”本想摸一摸,却因为上面的泥水实在下不去手。
他捻了捻指尖,道:“就不能乖乖听话吗?”
寒潭原本已进来了,闻言又退了出去。
乔郁敛眉,“进来说话。”
寒潭道:“元大人来了。”
乔郁躺得松松垮垮,听到元簪笔来了,猛地起身。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热切,好像自己十分想见元簪笔似的,太不矜持,太没面子,遂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矜傲地问:“元大人来做什么?”
元簪笔送的东西他看见了,当打开盒子的时候他一时之间不明白究竟是自己有病,还是元簪笔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那丑得人神共愤的玩意此刻就摆在马车上,明晃晃的,丑得扎眼睛,与乔郁古雅华贵的马车极不搭调。
寒潭道:“元大人只说有些私事同大人说。”
乔郁笑道:“我与元大人有什么私事可说,难不成我和元大人有私情不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认即便乱也乱得极漂亮后才放下手,“还是说,元大人无论要见哪位大人,都说是私事?”他明明已从车帘掀开的一角看见元簪笔,却仍语调绵软,阴阳怪气地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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