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城的秦徐依旧是那个藉藉无名的志泽学生,他的身边没有太多的人,骆清溪离开的消息在校园掀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人知道最后送走他的人是谁,他的蓝色勋章被穿成项链,挂在一个无名者的胸前,遮蔽在衣襟之下,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离开,只是学校的日子依旧毫不留情地流逝着,这些流言也渐渐被淹没。被遗忘。
对于秦徐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发现自己跟哥哥相处的时间似乎大幅度提升了,以往骆清溪在的时候他和哥哥一周也不一定能见一次,如今骆清溪走了,他们近乎天天见面,一般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每当他跟哥哥面对面坐在一起时,秦徐便不免陷入沉思——难道先前是骆清溪挤走了自己跟哥哥相处的时间吗?
当然,向来心大的秦徐并没有让这个疑问在自己心中停留太长时间,实际上他注意到自己想骆清溪的频率过于频繁,于是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家哥哥身上。
徐医生果然名不虚传,得知哥哥的情况后,他便列出了几个病因而后细细查证,或许秦家兄弟该庆幸这是一名富有研究精神的老先生,在与徐医生相熟之后,秦徐到心理研究协会的频率高了许多,他会趁着休息时间跟医生探讨一下哥哥的病情,虽然他也因此成为了徐医生的跑腿小跟班,但只要对哥哥的病情有帮助,他便不会觉得辛苦。
终于,一次,当秦徐照徐医生的指示拿到了禁制之地生物毒性报告后,事情迎来了进展。
徐医生抚着下巴,挑了挑眉,“这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现在你可以回想一下,小时候有没有跟禁制之地的那些动物接触过?”坐在对面的秦穆端正地坐着,闻言,陷入了沉思。
倚靠着门框,秦徐觉得自己也可以帮着哥哥回忆。
“大概是七年前,禁制之地的生物还没有受到出口管制。”秦穆抬起脸,“那个时候,我曾和秦徐一起观赏过一个巡游马戏团的表演,一个节目中,工作人员领出了一头小型的、类似于狗狗一样的生物,并声称那是来自禁制之地的怪兽,我受邀上去让它蹭了一下我的腿,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且,那距离我发病的时间过于遥远了,这个可能性……”
“可能存在潜伏期。”徐医生说着,蹙起眉,“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它的模样?”
“嗯……”距离那时年岁过于遥远,秦穆回忆了好一会儿。
在接下来秦穆的叙述中,站在一旁的秦徐也逐渐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时很平常的一天,马戏团在他家附近的河川边搭起帐篷,他们正式开始表演的时候,兄弟二人是满怀着期待的心情去到那里的。
那条类似于狗狗一样的小怪兽,当时马戏团内部的工作人员叫他紫皮兽,它看上去温驯无害,被锁在笼子里,甚至有些可怜。
徐医生随即表示,秦穆的病症正可能与这头怪兽有关。
秦徐不敢相信,因为如若医生推断正确,那么为什么马戏团内部的人没有患病呢?
“我回头会根据你的描述进行查证。”徐医生简单地公布了此次讨论的结果,便摆手下了逐客令,秦徐推着哥哥的轮椅,默不作声地走在回寝的小路上,半晌,他才听哥哥说:“不管怎么样,有进展就好。”
“哦,嗯,希望能在体质测试之前治疗完毕吧,哥你也想去禁制之地吧,可不能因为无法通过体能测试而错失机会,希望来得及。”秦徐算着时间,实际上距离哥哥考试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他不得不忧心起来,万一,他是说万一,哥哥没被选上怎么办?
“其实,秦小徐,我想了想,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滚轮停止转动,兄弟二人停在了一处树荫下,夕阳中,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秦徐仿佛愣了许久才明白哥哥是在说什么,“你是说……”
“当然,我并不打算放弃,如果转去学医的话,我还是有机会的,毕竟那里没有严格的体质检测。”哥哥的声音有些无奈,温温的,甚至含着笑意。
“现在的话有些太晚了吧!”那一刻,秦徐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你不一直以来都想当指挥官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秦穆回过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用最温和的语言,说:“秦小徐,成为一个指挥官需要的不止是一个志泽的学历,人脉、金钱、权力缺一不可,且不说为我这个病后面还会投资多少,你知道的,爸妈刚为了我们,将自己半生的积蓄都投进了在星城的房产中,家里不会再有多余的钱去供养一个可能不会通过体质测试的指挥官,况且,你……作为战士,所需要的费用也不少,不是吗?”
从哥哥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秦徐就像是听不懂一般,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家竟然有一天也会为金钱而发愁,他们秦家可是在曲意最得势的人家之一啊!怎么到了志泽……到了星城……
哦,没错了,这里是星城,而并非曲意。
此前的秦徐从未操心过家中的财政问题,而一直以来,这些事情爸妈都会选择倾诉给哥哥秦穆而并非自己……
他年龄不大,心智尚未成熟,爸妈将事情告诉向来成熟稳重的哥哥,倒也是情有可原。
一时间,秦徐感觉就像自己世界的某个角落猛然皲裂了一个不起眼的纹路,而后,日复一日,每一天,逐渐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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