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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面目清丽的侍女即刻前来,坐在周凌身侧给他斟了杯酒,大抵是为了陪他打发乐师来前的这段空白时光。
    侍女看周凌是个小公子哥的模样,主动道:“仙君,薄紫衣的琵琶弹的是楼里最好的一个,就是不善言语,您可不要欺负他呀。”
    周凌自然笑着回应着:“是徒有虚名还是名副其实,也要听过才知晓。”
    “是了。”侍女浅笑:“公子是懂琴之人。”
    这侍女是个好笑语的性子,言辞来往间多有妙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却也算是解闷。
    约盏茶后才有人来敲了门,侍女起身去开,将门后的身影遮了大半,周凌却能看见那乐师一支玉簪斜插于头,又漏了半幅刺着暗花的紫色袖摆。
    侍女让了那乐师进来,柔柔对周凌道:“飞鸿踏雪奴家听不得,公子若是需要便摇手边铜铃即可。”话罢就伶俐地扭身离去。
    紫衣的乐师薄纱蒙面,怀抱一把紫红琵琶,也不问礼便施施然坐下,道:“飞鸿踏雪四折,无误否?”
    周凌哑然失笑,这也太嚣张了。
    两人距离不算近,但修士的目力不可小觑,周凌眯眼审视了眼前的乐师片刻,忽然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乐师信手划拨了一下弦,道:“没有。”
    周凌便说:“你弹吧。”
    飞鸿踏雪一曲,一曰空山浩渺,二曰满月披雪,三曰孤影独去,是首冷清的调子。
    第四调又名人间长夜,相传上修界曾有修士听闻后开悟天地自然,飞升仙庭,故而曲目十分著名,然而此曲对乐师和听者修为要求皆高,并不会在人多时演奏,且一曲千金,可遇不可求。
    周凌点这个本就是试探这楼里的深浅,却不成想真的有乐师能奏。
    空灵琴音自指下滑出,悠长缓慢,若山峦沉眠,清冷寂寥,再闻切切几声,簌簌雪落而下,又有铿锵铮然,振翅入长空而映明月,声而渐低,是为三折已尽,琵琶声弱不可闻。
    骤然一声断金碎玉般的震响,第四折 如刀剑破开前路,灵波倏而在屋内激荡。
    周凌目中流露些许惊讶,心神竟是被影响一瞬。
    那曲中是人间深夜里的怨心噩梦,邪流灌顶后梦中诡象更添凶恶,生死轮转,因果颠倒,周凌挺直了身体,一改方才散漫的坐姿,他竟下意识运灵博弈,两股灵力此消彼长。
    琴师的一袭紫衣长袍无风自动,指上划拨不止,两人你来我往,人间长夜已至尾声。
    然而在周凌剑锋般凌厉的灵力对抗下,琴师奋力一拨,再闻曲目已不再可考。
    周凌眉头微紧,耳畔是啼哭哀切,亦有嘶吼谩骂,然他不动如山,逐个击破,可此消彼长间也有灵波漏网,扰他心神。
    他心中默念起太清剑诀,识海内似有一柄长剑纵横,招式渐使耳边滋扰如化无物,他凝神入定,以一往无前的剑意破开漫漫长夜,天边浮出鱼肚青白。
    忽而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金色霞光浩荡洒下,周凌猛地睁开眼,充盈修为游走周身,汇聚于灵根所在。
    而他眼前的乐师怀中琵琶弦已尽数崩断,指尖也滴下点点血珠。
    因着面纱缘故,周凌看不清这乐师的神情,然而从那双琉璃般清透的眼瞳中却仿佛觉得他是在笑。
    “你如何了?”周凌起身快步走到乐师跟前,见他指尖淌血,从储物牌中取了药粉和绷布,抓着他的手给挨个裹好。
    周凌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这包扎伤口的活儿做的实在糟糕,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他怪难为情地对着那包的像粽子的十指,尴尬的摸摸了鼻翼,“我去给你请医修。”
    “不必。”乐师摇头,周明归不赞同道:“这样你还如何弹琴?以乐对阵本就难以抽身,是我一时忘神,你且在此处等我片刻。”
    话罢便要去寻医修前来,那乐师却是一抬袖,“我略通医道,不必麻烦。”
    对方再三阻拦,周凌心生疑惑,乐师见他目光如电,便道:“楼中曾有以请医修为名,偷传毒物的情况,那之后若有伤处便不可再外请医者,况且……”顿了一顿,却并未留有下文,只起身道:“仙长,曲已毕,容我先行一步。”
    周凌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再仔细看过那双眼瞳,道:“我想起来了,数月前山崩那日,那撑灵屏的乐修是你……”
    薄紫衣眼底一派淡然,“是,既然从前有过萍水相逢,今日有这第四折 ,是谢仙长救那一村百姓性命,紫衣除琵琶外无甚所长,仙长唤其他人前来吧。”
    他走得干脆,徒留周凌在屋内傻愣。
    末了周凌似乎想到什么,抬步下了楼去。
    掌柜的仍候在大堂,见他下来有些心惊,急忙忙上前道:“可是紫衣惹您不快了?”
    周明归想了想,道:“并未,我十分欣赏于他,可否请他府上一聚?”
    “啊这……”掌柜的登时面露难色,“这恐怕有些难处,您若是喜欢琵琶或琴,我们还有几位——”
    “为何不可?”周凌沉了嗓子,那管事的一个寒颤,道:“小仙君,薄紫衣十五日后就将去师府,今儿以后他就不再见客。”
    他见眼前这修士黑了脸,却还是撑着气势一鼓作气道:“这是多年前白纸黑字压灵印的契文,就算是我们东家的人,也是千百年来没有坏过规矩,若是小公子真的想听,便是拿出契文百倍的灵石来,那以后想怎么听便怎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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