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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者与凡女相爱,本已是逆天而行,相较于修者有漫长的岁月,凡人纵使是用无数灵丹妙药供养,也到底不能比较灵气滋体。
    何况廊凤家主不比寻常支脉子弟,他的正妻更是要受各方瞩目,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终她一生,修真界勉强认可了她作为家主的妻子,却仍有不少人为廊凤家主没有道侣而抱憾。
    这等成见却并非因她寿命有限,只因她是个凡俗的女子。
    “荒唐。”
    藏在阴影里的沈折雪听罢便觉得可厌。
    不论在哪个地方,人言总是可畏,大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乔檀咬牙道:“我娘便也是这般,那混账东西看不上她的出身,若非北山书院……从前下修界便是凡间,如今因果变化,还把上修界的那套带了下来,真是不要脸。”
    岑绮在阿团怀里哭得近乎昏厥。
    廊凤家并不是允许放肆宣泄感情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不必假装坚强成熟。
    等到岑绮哭到力竭,还没有他高的阿团就艰难地抱着他回到小茅屋里,给他盖上了白日里晒好的棉被。
    岑绮眼角带泪,抓着他的手,说:“阿团,要是那天你不救我就好了,我要是死在山里,便好了。”
    趴在时渊背上的沈折雪感受到蓬松毛下一瞬的僵硬。
    沈折雪费力地用头顶的叶子去够时渊的头顶,叶片轻轻扫过,像是一个柔软的抚摸。
    “不。”屋内,阿团抓着他的手,惶恐道:“没有你,就没有岑团。”
    “不要死。”阿团也哭了出来,“我害怕,我好害怕。”
    他埋头缩在岑绮身边,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话此刻一句也想不起来,他只会重复道:“别死,不要死。”
    岑绮紧紧抱着他,张口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阿团吃痛,却突然奇迹般流畅地说了一整段。
    他道:“小绮,你娘希望你好的,家里人都希望你好呀,我也、我也希望你好。”
    “他们只是希望我当家主。”岑绮双目泛红,“我不想当!”
    阿团叠声应他,“好,好,阿绮,不当了,我们不当了。”
    岑绮用力地点头。
    两个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次日天亮,岑绮与阿团告别,烂漫天真的孩子仿佛一夜间长大。
    他拉着阿团的手,说:“我可能不能再经常来看你了,但我们约好,满月那天我便过来,你要记得等我,你好好在这里学道读书,以后我再学了去鬼气和易容的法子,就带你下山。”
    阿团似乎还有些迷惑,“阿绮还是要回去嘛?”
    岑绮便苦笑起来,昨夜不过任性而为,事实上他远没有到可以独自离开的地步,至少现在不行。
    他天生里在被教导着要承担廊凤家的责任,尽管再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
    人要是只能为自己而活,也许轻松许多,但那谈何容易。
    “是啊。”他脸颊上尚带泪痕,“我总是要回去,小弟才在襁褓,若是旁支作乱,总是于家族不利,也不是阿娘愿意看到的局面。绫罗绸缎、道法仙书是他们给的,我还完了,也许就能走了。”
    阿团似懂非懂,将一个纸人放在岑绮手心,“给你。”
    那纸人沾了他的鬼气,跳起来鞠了个躬,蹦了几蹦,十分讨喜的模样。
    岑绮收好它,道:“阿团,回见。”
    阵门打开,岑绮的身影又消失不见,阿团独自站在原地许久,落了许多的泪。
    末了他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回去取了斧子上山去砍过冬的柴火。
    沈折雪看到此处,让时渊将他放下,头顶的叶子吸纳着山间草木的灵华,亮起青光。
    他默念口诀,调快了心魔阵中的时间流速。
    矮矮个子的孩童在瞬息间长高,褪去了奶肥,消去了稚嫩,连着从前的眼泪和悲痛,一并投掷在时光的长河中。
    山林数十年不变,茅屋却已成了间亮堂的山野独院。
    岑绮长身玉立,腰间是更为奢华的黄玉鸾凤棣棠佩,他长成了风度翩翩的青年,眉目间满是儒雅温润。
    沈折雪在刹那间,想到了那个曾被钉在城头的少年。
    他们是亲兄弟,自然是有相似之处。
    岑绮穿过法阵,满月高悬,阿团坐在竹枝上,身着黑衣黑袍,手里却是一支莹润的白玉笛。
    他已习得了稳固长久的易容诀,也能压住身上的鬼气,还去过一些遥远的地方,见了见大千世界,再不是小结巴,或那个懵懂无知的鬼孩子。
    但走的再远,他总是不忘归来,守那满月的约定。
    笛声清亮悦耳,如书上所写,这笛声给风雨中迷路的樵夫引过路,寻到过走失的孩童。
    久而久之,住在山脚下村落里的人给他起了个诨称——
    山鬼。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第44章 有悔
    岑绮抬头仰望坐在竹梢上的山鬼,手指交翻间,一道流光直冲天穹。
    绚丽的烟火在高空绽放,照亮了半壁山峦。
    岑团收起玉笛,纵身跳了下来,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轻的像是片影子。
    他的冥道已有大成,操鬼弄魂不在话下,着一身古朴黑袍,长发随意束起,用过易容诀的脸平平无奇,眼底却藏着万千光彩,比天边的烟花还要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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