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春难得见师兄老大这弱不禁风的可怜样,心疼归心疼,倒还有闲心思损他两句,“哎,你咋又莽了?文疏师兄要是见了,可有的烦恼喽。”
“文疏他……”裴荆气息浮动,一句话要断个三四次,费尽力气才问出:“他可无恙?”
谢逐苦哈哈道:“他还就比师兄你好那么一点儿。”
一群伤患在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是办法,余庭就让修士们把伤者都带回了客栈。
他本人一手拎着被他一巴掌扇昏死过去的孙凉,一手从灵囊中取出一条银锁,“道友们若有束缚类法器,便与余某一起将那邪物捆起发落!”
众人的视线一同投向城上那面破败的“黑旗”。
时渊的胳膊在被砍下时就已经恢复了扶桑木枝原型,此时那臂粗的木枝整个贯穿阵修左肩,余庭与几名修为较高的同道,连带扶桑灵木将他一起从城墙上起出。
法器尚且灵气不足,但有扶桑灵木在,即使是千年大魔也不能挣脱。
廊风城中也有医修开设的药店,外来医修不敢用此地的药材,只能掏空自家的家底。
万幸伤势较重的几位底子都还不错,昏厥的几人也渐次醒来。
唯有秦姑真因强行使用两次禁术,还在昏沉。
几个少年人治着伤,心里气不过,把那走魑蜈蚣骂了个狗血淋头。
新来的修士们听他们讲了个大概,亦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将那阵修剐了泄恨。
沈折雪担心旁人发觉时渊的异状,先扶着时渊上了楼。
他一推房门,只见原先自己睡着的床上,平白多了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太清宗宗主的嫡长子,冷文疏。
沈折雪这才真正体会到,碎片真正重合了,不同的空间叠加在了一起。
冷文疏天生体弱,此时卧在榻上紧闭双眼,肤色苍白,气息若有若无,明显是受了重伤。
沈折雪叹了一声,将时渊移到隔壁空房,去叫楼下的医修上来。
冷文烟一进门就红了眼眶,她身后医修动作迅速,闪身入屋,为冷文疏探脉。
沈折雪略微感觉了须臾,确定冷文疏没有被感染邪雾,便想悄声离开。
就是走时,他似乎看见那冷大公子睁了眼,那迷蒙的视线好巧不巧,正落在自己身上。
沈折雪摸了摸脸上的易容,无声退了出去。
走到隔壁客房,时渊居然也醒了。
徒弟一双含着水光的眼望过来,直把沈折雪看的心尖儿酸。
年年猫蹲在茶桌上,身上背着毛团魔物。
“师尊,你也上些药吧。”时渊哑声道。
时渊方才服用过镇痛的草药,周二拿回缘木剑,就还只剩沈折雪的伤没怎么治。
徒弟不提这茬,他自己都要忘了还有伤这回事。
沈折雪再一次感慨,这沈峰主的身子还真是十分奈打。
不光是温度不敏锐,连疼痛都很不机灵。
时渊手里握着医修给他的药粉,只用了小半瓶,瓶口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
修真界与凡间融合,天地灵气大量流失,仙草灵植的成熟周期比千年前长得多。
为防止仙草绝迹,修士们曾经一受伤就吞灵丹丸子的习惯都渐改了。
只有内伤或被法器所伤才会服用丹药,其余外伤皆是学凡间大夫那样,让伤患涂药擦粉。
沈折雪伤得最严重的地方是背部,这地方他自己看不着,就想请周二帮忙。
谁知小徒弟却抢着要帮,周二哼哼两声,撤了出去。
沈折雪拧不过他,想着借此让徒弟分分心散散疼也行,盘腿背对着时渊。
伤势多来源于抵挡落石。
受巨石冲击,首要关注的该是内伤,然而沈峰主这具被邪流改造过的身体有极高的内部自愈力,故而此时他五脏伤势轻微,皮肉也只是有火辣辣的痛麻感。
比起从前给太清宗打工时受的伤,还不算太难熬。
时渊用剪子剪开他背上的布料。
所见血肉模糊的一团,他登时眉峰紧蹙,握瓶的指节都微有发白。
但他的手却很稳。
即便只剩下一条胳膊,擦血撒药粉裹纱布,一套手法依然行云流水。
沈折雪不觉得多痛,比起外伤他更忧心时渊的那条手臂,“时渊,你手臂如何了?”
时渊闷闷的声音响在身后,“列星傀儡的灵气可镇伤,师尊安心。”
沈折雪“嗯”了声,心想列星媲美神器,相比于傀儡的损失,徒弟这次的伤无疑给他的身体再添了不利。
沈折雪琢磨着回去会要不要先用药膳给他补补,再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法子。
“好了。”
时渊咬着纱布的一头,单手将缠住伤口的白纱打结,又从灵镯中拿出一件新衣裳,为沈折雪披好。
沈折雪怕他动作大了触到伤处,便要自个叼着衣领子穿,他动作变扭,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轻轻的颤音。
“师尊,不疼。”
尾音抖着,倒有些像是撒了个娇。
也不知是在说谁的“不疼”。
沈折雪唇边一勾,低下头摆弄起腰封。
小徒弟居然反过来哄他这个师尊,笨笨的,也没有之前的老练。
时渊取出的衣裳是素白色,这个颜色沈折雪很少穿,因为白衣服真的非常容易脏且不好洗,不过这种时候能有个穿的就已经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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