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本该是什么样子,顾眠已经不在乎了,他在车上,后半程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等曹叔一声‘到了’响起,整个人才仿佛从一种微妙的羞赧里脱身,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下,下车去。
弟弟顾鼎所在的警局正是上回陆撼城认亲的警局,只不过晚上值班的人跟白天的人不是同一批,陆撼城认识的人都不在。
刚一下车,顾眠抬头便可见警局里灯火通明,门口小空地上停着一堆警车,大厅里吵吵闹闹,似乎今晚有大行动,不会是跟顾鼎有关吧?
怀着紧张,顾眠扶着爷爷往里面进,陆哥跟曹叔快一步先进去找人,等顾眠扶着爷爷好不容易进了大厅,便能看见满是干警的工作台上堆满文件,工作台的右边蹲了十几个有纹身的小年轻,艹!顾鼎不会在里面吧?!
顾眠着急忙慌地在里面寻找,那一个个染了黄头发的小年轻却全部低着头,哪里能让他看清楚?
就是这个时候,左边休息区的蓝色凳子上站起来个浑身脏兮兮都是伤的高个子少年,少年人哭丧着脸,以看见顾眠跟顾爷爷便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嚎啕大哭:“哥!爷爷我在这儿!”
顾眠担心地眼睛都微微发红,扭头一看,好家伙,傻弟弟去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现在浑似小乞丐流浪汉!
“你怎么这个样子了?!顾鼎你干什么坏事儿了?!”顾眠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就扯着顾鼎的耳朵发火。
才十四岁的体育生驮着背,乖乖被大哥教训,一点儿没敢躲,嘴上倒是叭叭叭地哭诉委屈:“我没……我没……呜……大哥我差点儿被拐了……”
另一头了解完情况的陆撼城跟捡到顾鼎的警员走了过来,警员笑着先是安慰了一下顾眠等人,然后才严肃说道:“其实主要问题是这位顾鼎同学是在高速公路上面被发现的,他乘坐陌生人的大货车,听别人说能开去北京,就这么相信了,结果那货车里面运的都是野生动物,还打算把他拉去农村卖给没儿子的人家。”
“后来他大概是发现开的路线不对,闹着要下车,结果跟司机在车上就打了起来,车子直接撞上了防护栏,这真的太危险了!有困难的话过收费站也能求救,顾鼎你下次可别这样了,知道吗?”
“其他的没什么,以后不要离家出走,你们当家长的也多关注关注孩子动向,过去签个字就可以回家了。”
顾眠听得目瞪口呆,看爷爷去签字了,登时跟不认识弟弟了一样盯着顾鼎,好一会儿,冷声问道:“你离家出走?你不是在训练吗?我还给你集训的地方打了电话,他说你还在训练,你去北京做什么?你还上陌生人的车!你知不知道前几年厂里都有小孩儿丢了,你都十四岁了,你也要学人家走丢吗?!”
顾眠越说越急,真是恨不得动手了,可再看弟弟身上,哪里还有他发挥的余地?
可怜兮兮的,眼泪鼻涕都糊一起了,腿上还一大片都是淤青,顾眠看着这样的弟弟,手都举起来了,又放下,顾鼎见状更是得寸进尺,抱着大哥的腰哭哭啼啼,一直说再也不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眠也是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子回家后才从弟弟嘴里撬出来的。
原来弟弟在训练营里成绩特别好,被奖励了十块钱,他就拿着钱去网吧又找网恋对象聊天了,聊天中听见网恋对象说马上就要跟着家里人出国移民,再也不回来了,要跟弟弟拜拜,顾鼎一时冲动就想要去北京见见那个网名叫做兔兔的网恋女友。
差不多解释完毕,顾鼎就站在顾眠的床头自己罚站,眼巴巴瞅着顾眠,等待顾眠骂他混蛋。
可顾眠没有,顾眠想到陆哥好像也这么冲动地回来见自己过,便没说话,而是一边吃助眠的药,一边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跟弟弟说:“你坐吧,腿都伤成那个样子了,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罚站?”
顾鼎不肯坐,眼里还是水汪汪地,叹了口气,半跪下来趴在顾眠的床边,瓮声瓮气地说:“我活该,我当时真的没想太多,结果大哥……我差点儿摔死的时候,脑袋里却想着要是我没了,你们该怎么办啊,大哥你肯定要气死,要不然眼睛也会哭得看不见,爷爷奶奶更受不了,我……我感觉特别对不起你们。”
“哦,你现在知道是对不起了?”顾眠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顾鼎羞愧地红着脸,说:“以后不会了,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哥,我从一开始就该听你的,不跟她聊了,本来也是,距离好远好远,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见面,而且我今天看爷爷年纪这么大还半夜来救我,我心里难受。”
“还有哥,你身体这么不好,还总被我气,我心里也难受。”
“爸妈好不容易给我找的集训老师,我……我也逃了,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了……爸妈要是知道我是为了网恋逃跑,肯定会对我失望吧?”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哥……怎么办,我现在好害怕。”
弟弟说话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但又着实是在哭,顾眠听了一时间也想不到太多安慰的话,便只是拍拍弟弟的肩膀,等弟弟自己不哭了,才跟顾鼎说:“其实对我来说,小鼎你好好的回来就好,其他的没了,我也没讨厌你,爸妈他们也应该是这样,觉得你回来就好。”
“不信的话你明天自己给爸妈打电话,现在,听话,去洗把脸,休养几天,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你继续跟着陆哥训练吧,陆哥也是省冠军呢,不比那个市里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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