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翰大约也烦了这种无聊的场面,起身送客:“我还要午休,人参送到了就请回吧。”
“你——”席霄寒重重摔下杯子:“我成送外卖的了?!”
“那你到底来干什么?”骆明翰皱眉不耐。
“我来跟你告别!”
“我还没死。”
“我移民了,马上去温哥华,以后基本都不会回国了。”
骆明翰顿了顿,收敛了刚才的不客气,“一路顺风。”
“我一点不想祝福你。”席霄寒不甘心地说。
“随你。”
“眼睛好还是跟你的小画家在一起,你二选一吧。”
lily头一次见识到人能任性到这个程度,忍不住呛他:“你当你是阿拉丁神灯啊,还二选一。”
“选眼睛复明。”骆明翰倒是认真地答复了他。
席霄寒得意跟lily眼神交锋,奚落:“还以为你有多情比金坚,到头来,还不是先考虑自己。”
“如果眼睛一直不好,我不会让缪存跟我在一起,”骆明翰淡淡地说,“一个画家不需要一个瞎子。”
他不知道,缪存就在楼下。
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后,楼上楼下,所有人都怔住,继而露出不忍的表情。席霄寒受不了他了,怒气冲冲地说:“你他妈跟我在一起时怎么没这么卑微?行行行,祝你早日康复重见光明,我运气好,送出去的祝福一向灵,你最好别给我瞎了!”
“慢走。”骆明翰止步于电梯口,“人参谢了。”
“好好补补脑子!”席霄寒气死了,电梯下到一楼,他一脸被惹到了不爽,又在玄关口猛地站住,“你……”
缪存对他点了下头,弯腰把帆布鞋并拢在门垫前放好,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上了三楼,骆明翰已经回到了卧室。午休还剩三十分钟,他重新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lily在外面碰到了他,压低声音:“他刚躺下,要叫醒他吗?”
缪存摇了摇头,跟着她一起下楼,在书房里等他。
宽大的书桌上,昨天看到的纸笔仍旧摊着,字迹惨不忍睹,缪存多瞥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只不过因为看不见,许多次都写在了同一个地方,钢笔墨迹也被手蹭糊了。
lily也得午休,在沙发上争分夺秒小憩,一时之间忘了调闹铃,等骆明翰到点醒来时,扶他起床的是一双显然比女性更宽大的手,手指修长而有力地托住他。
骆明翰以为是泽叔,没有在意,起了床,径自把睡衣脱掉,结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衣服。他蹙眉半转过身问:“有什么问题吗?”
情绪的消沉会直接反应到身体上,骆明翰瘦了不少。
缪存把衬衫递给他,帮他套上袖子,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双目克制地哪里也没有看,只是很单纯地盯着纽扣上的贝母纹理。
搞不懂他什么毛病,在家里上班也要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泽叔一贯是沉默寡言的,缪存不开口,骆明翰也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穿好了衬衫马甲,缪存没给他拿西服,换了一件更舒适的羊绒开衫,骆明翰倒也没提意见。
“lily刚才说,妙妙下午会过来。”骆明翰不知道lily是在乱说,还以为真跟缪存约好了,“你让钱阿姨给他准备一点甜品,”想了想,吩咐:“我现在发型怎么样?给我理一理。”
“‘他’已经来了。”缪存终于出声。
骆明翰僵住,缪存继续汇报说:“头发还行,”认真打量一眼,“没有特别乱。”
骆明翰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扭头就走:“你稍等一下——”
砰。
椅子被踢倒,骆明翰身形不稳,被缪存堪堪扶住。
“看不见就别自己乱走了。”
“你把lily叫过来。”骆明翰咬牙切齿。
lily已经登登登在跑来的路上了,一边走一边整理仪容,看到缪存搀着骆明翰,心里想,坏了,本已不多的年终奖再次雪上加霜。
“那个,我,我……”一边说,一边接了缪存的班。
骆明翰低声:“他来了,你怎么不叫我?”
下午两点有个会,lily已经帮他接入了,边把人牵到书房。骆明翰找她算账:“你早知道缪存要过来,还安排什么会议?”
“我……”lily哭了。
完了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事先是真不知道啊!
“以后把他的时间留出来。”
“你不是说别打扰他吗?”lily提醒他。
“现在是他打扰我。”
就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缪存:“……”
lily扶了一下额头,循循善诱:“其实你心里还是很想见他,很需要他的,对不对?医生都说了,你多见见你喜欢的、心爱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会很有助于你眼睛复明!”
大约是看不见了,不知道周围的情况,失去了旁人的reaction,以往脸皮很厚山崩地裂也面不改色的人,竟然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神色不自然地说:“别这么说。”
一个当事人瞎了,压力都来到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缪存意味明确地看了lily一眼,抬了抬眼神,意思是让她别讲了。
“能再见他当然会高兴,但是……”
“没有但是!开心高兴就对了!Eric,你可以的!”lily二话不说截住他的“但是”,“会议马上开始了,我帮你开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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