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穿他的心烦意乱。
缪存为什么还没有给他消息?他早就说了今晚上公司内部聚餐,他快到家了便知会一声,他可以提早结束回去。
他是不是生气了?骆明翰蓦然想到一个可能,也许是厌恶他没完没了的应酬。回去该跟他解释一下,公司聚餐很随意,没有那些不干不净的把戏。
或者…… 他可能已经到家了,故意没说,在等他回去,想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个可能显然更能振奋人心。莉莉眼见着刚才还消沉得懒得多发一眼的人,忽然便又睁开眼眸振作起来,仿佛一秒也不能多等地问:“司机到了没?我要赶快回家。”
“到了,早在门口等着呢。”
骆明翰挣开员工扶着他的手,急切地迈出大步。或许是走得太急了,眼前一阵浓黑的晕眩,太阳穴也是穿刺般的疼。
“哎骆总骆总——”一堆人惊呼着想要来扶他。
骆明翰扶住墙,深呼吸,笑了一笑:“我没事,刚才灌我的时候这么努力,现在知道害怕了?年底bonus全扣。”
所有人:“…… ”
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扮演黄世仁了吧。
酒店离家不远,莉莉护送,发觉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又好了些,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似乎是路的尽头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
“哎呀,十二点了!”莉莉早就掐着点,甜甜地说:“老板生日快乐!”
骆明翰在醉中也是恍惚了一下,又开始找手机。莉莉叹了口气递给他,“别找啦,我一直帮你看着呢,没有新消息。”
话音未落,信息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了,什么移动通信的,这个那个奢侈品店的,这个那个高级酒店会员的,航司的,银行的,保险的,一堆。微信上踩点祝贺生快的也多,点进app时,席霄寒的语音请求闪烁起来。
骆明翰接起,闭着眼眸,听席霄寒在那边慵懒而散漫地说:“接得这么快,等我啊?”
骆明翰真真假假地“嗯”一声,但脸上分明是没有表情的。
“生日快乐,在我们认识的第十年。”席霄寒温柔地说,“虽然你已经不想要我陪了,不过我好像改不掉这个习惯。”
骆明翰唇角的弧度挺冷的,声音也挺淡漠,“你在零点惦记我,你男朋友不生气吗?”
“男朋友可以有很多个,爱人只有一个。”席霄寒那边大约是在喝酒,能听到瓶颈中倒出液体的声音,“你应该比我更懂这句话,cheers,Eric。”
骆明翰深深地呼吸,最终只是说:“早点休息。”
到了家,心跳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没那个耐心等司机载他到地下车库再坐电梯上去,直接在门口就下车了,快步登过数级楼梯,莉莉在身后急得喊:“骆总!你把衣服穿上!”
讲话时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
骆明翰只着黑色羊绒衫,深夜风大,空气中飘着雪籽,他竟然不觉得冷。
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热得、紧张得要跳出来。
钱阿姨开门已经很快了,但骆明翰还是觉得慢。
“骆先生——”钱阿姨意外地惊呼,骆明翰掩去眸中的急切和失落,只是匆匆地点了下头便大步略过了她。
缪存一定在屋子里等着他。
已经洗好了澡,换上了舒服的睡衣,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但还是强撑着站在水晶灯下,有些生气地咬着唇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等睡着了!”
骆明翰都已经想好怎么哄了,他会把他哄得很开心的。
但三层别墅空空荡荡的,只有不明所以的泽叔在一旁候着,搞不清他那股猛然的、窒息般的失望是来自于哪里。
钱阿姨跟莉莉面面相觑,莉莉把大衣和手机塞给钱阿姨,小声说:“他今天情绪不好,你注意点,我先走了啊。”
骆明翰站在客厅正中,灯光下,他的身影看着消瘦。
他静静地站了半晌,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着,因为期待落空的感觉太强烈太陌生,以至于他这么强大的人、永远都在控场的人,看着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想要缪存,看到缪存漂漂亮亮地出现在眼前。他今天生日,不是吗?为什么连这么微小的愿望也不能如愿?
喉结咽动,骆明翰忍住胸腔里翻滚的黑色的窒息感,半侧过些脸哑声问:“缪存没过来吗?”
钱阿姨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
“缪缪先生没有来过。”她温声回复,“倒是寒寒下午来过,送了礼物过来。”
骆明翰根本没听到后半句,心里只惦记着缪存的失踪。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状况,什么意外?
一想到此,骆明翰耐心尽失,好像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给缪存打电话。
但缪存并没有开通昂贵的境外漫游,因而他的电话注定是无法打通的。
他又拨语音。深夜近一点了,巴黎的一场日落才迤逦地拖拽到尽头,缪存觉得那个墨西哥煎饼简直太好吃了,手机在双肩包里如何反复震动——熄灭,又震动,他都根本不知道。
没关系。
骆明翰闭了闭眼,也许是实习的工作太忙,杂事又多。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动漫公司就是这样颠倒作息,把人当陀螺使唤。等缪存忙完了,他自然会补上这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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