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孟思凡收剑,按了按右眼上的眼罩,回过身,并不理会江怀阳的话,只道:“我已经赢了你,该轮到你们的少庄主上场了。”
江怀阳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站于最前的少庄主江兰泽满脸的焦灼不安,他背后的主事人江仲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却是另一个弟子上前出声道:“孟公子好身手,不妨叫我来会会你!”
孟思凡皱起了眉:“怎么,难道要挨个挑战一遍才能和你们少庄主交手吗?即便不算坏了规矩,但这样一来擂台还有必要摆吗,直接算一算哪个门派人数最多不就能定下盟主了?”
不等其他人接话,江兰泽抢道:“是该我上,你们都退下!”
派江怀阳首先出战,的确有为他分担压力的用意,也尚处在江湖人能够接受的地步,但若真靠弟子轮流损耗对手,就实在做得过了,太辱没归云山庄的声名,江兰泽听不下去,可等真站上了擂台,看着孟思凡再度提起长剑,他又忍不住悲哀地想着:“我这功夫与人交手,难道就不辱没归云了吗?”
一声鼓响。
江兰泽紧攥着剑,全神贯注地盯着孟思凡的动作,他在台下硬逼着自己将他的一招一式刻进了脑子里,此刻见对方一剑直刺而来,立即意识到是假象,实际是与上一局开场的同一招,连忙横剑回护要害,‘叮’的一声脆响,剑锋撞上剑身,无功折返,江兰泽不禁退了一步,胸口闷痛,却也终究是挡下了。
他不愿始终受制于人,大着胆子挺身冲上,主动出招,连日来练得烂熟于心的归云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变幻,倒真有了几分轻云出岫,飘曳不定的神韵。孟思凡已然摸索到了些应对之法,屹然不动,携浑然之力斩出了毫无花哨的一剑,以山逢云,破开了剑招,反攻而上!
江兰泽睁大了眼睛,只这一剑,让他方寸大乱,步步仓皇,再也无法使出像样的对招了。
江离皱紧了眉,看得分明,江兰泽这些日子的刻苦练习称得上卓有成效,可他的弱点在于几乎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哪怕剑招练得纯熟,也不懂得应变,一旦遇上以奇诡无端风格著称的天门剑法,自然只剩慌乱无措。
台下众人的表情逐渐变了,彼此以目视之,窃窃私语:“这是归云少庄主的能耐?我怎么看着比之前那个弟子还差得远呢,完全在被天门派的大弟子压着打啊!”
“从没听说过归云少庄主出手,好像他今年年初时候才开始在江湖上走动的?”
“我见过他一次,那时候聚义庄举办名剑大会,咱们不是被魔教算计了躲在地道里吗,这位少庄主娇生惯养的,让季休明脱了外袍给他垫着才肯坐在沙石地上,当时我就跟人说,这一看就不是个能成器的。”
擂台上,江兰泽不是听不到这些议论声,但他根本分不出精力去伤心愤怒,他咬紧了牙关,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抗下孟思凡愈发刁钻的一剑又一剑,肩头臂膀已经挨了许多剑,渗出一道道狭细的血痕,胸口更是滞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可他仍在硬撑着。
众人隐隐不耐起来,他们满心期待着归云山庄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可如今的场面毫无意义,谁都看得出来,江兰泽已无反击之力,不过是在拖延落败的时间,全无值得观赏之处。
戚朝夕侧头看向江离,覆上了他身侧紧攥着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江离下意识回握住了,一双眼却仍牢牢盯着台上。
江兰泽重重地喘息着,只觉气力难继,手中剑有千钧重。他额头青筋怒涨,放声嘶喊起来,拼命激起丹田内仅剩的所有内力,尽注于一剑之中,不管不顾地朝孟思凡的胸前要害刺去!
孟思凡的长剑本要递到他的喉前,却骤然见他孤注一掷地猛冲过来,既怕失手真杀了他,又怕被他所伤,赶忙回转格挡,两剑锵然相撞,江兰泽早已热血冲头,不及思索,覆手将剑身一拧,借力带力地拨转了对方的来势,而剑锋轻巧一挑,探入对方怀中,竟是变幻出了一招‘云山雾绕’!
剑锋‘刺啦’划破了胸前衣衫,孟思凡脚下急退,提剑上斩欲以攻对攻,却忽觉剑上一轻,一抹寒光翻飞,当啷落地,是江兰泽的剑脱了手。
定睛再看,江兰泽虚脱跪倒,伏撑在地,彻底没有一丝力气了。
台下神情各异,台上孟思凡定了神,将剑虚悬在他上方,道:“江少庄主,你输了。”
江兰泽不抬头,也不做声,快把牙给咬碎了,他挣扎着往旁边爬了两步,伸长了手去够摔落在旁的长剑。
孟思凡随手一挑,将那把长剑远远地拨开了。
江兰泽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林宗主宣判胜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头顶上鼓声咚咚响起,他捞空的手死死攥住了,无处发泄地恨恨砸在了台上,木板传来了空空的回声。
他输了。
孟思凡再度转向左侧,问归云山庄还有谁来应战。
无人回应。江怀阳表情几乎扭曲了,扭身便走,几个弟子跟在他身后,居然就这么离了场,主事人江仲越脸色阴晴难辨,只吩咐近旁的弟子将少庄主扶下来。
广琴宗的林示宗主也提声问了两句,仍不见归云有所回应,犹豫再三,才迟疑地、缓慢地道:“倘若归云山庄没有人再上台攻擂,……那便该台下诸位了。”
这话说得着实委婉,江湖众人差点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有人难以抑制的惊呼出声:“这、这就是说,归云山庄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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