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栖挑拣了一下,从下面选出一块煮得更烂的小肉,夹起来吹得半凉。
“不能太冷,冷了腻,你看看烫不烫嘴?”
沈魄张嘴过去接,哪管烫不烫,直接就是嗷呜一口包在嘴里。舌尖刚裹上就是满口咸香,牙齿刺进去油汁蹦出来,肉丝炖出粘连的质感,口腔里软糯滑腻,感觉升了仙。
林长栖看他五官都舒坦了,笑得不行,又夹了两块,分别去喂后面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师弟。
咽下去一块,还想吃,林长栖将盖子一压:“再吃晚饭就没了,快走快走。”
她伸手轰他们:“哪凉快呆哪去,别来妨碍我。”
三个人被赶了也不恼,高高兴兴出来,揣着手没事做。沈魄想去找云冲和,灵遥思撇嘴,沈心斋摇头,他俩对师尊有敬畏,不想大过年的跑过去吃苦头。沈魄只得撇下他俩,自己去了。
日头升得高,但冷还是冷,今夜要上山放灯,他还加了袄,走起路来费劲,好不容易晃到云冲和的窗户边。
他从窗户上探头去看,望见云冲和提笔认真在写字,低眉浅眸,撩着广袖,檀香袅袅氤氲,一幅好景致。
他敲门:“师父!”
云冲和未抬眼:“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迫不及待似的,沈魄跳进来,垂头瞧他在书什么。
原来在写给他们的压岁钱红包封皮上的字。一笔一划,勾得仔细。
云冲和用手背将置在桌上的鎏金镂花手炉推到沈魄面前。
沈魄会意,暖洋洋地捧起来:“哪一个是我的?”
云冲和笔下顿了顿,先将一张露出一角的废纸往纸堆里掩严实,再直起身从一沓红包里抽出最底下的一个,可见是第一个写的。
开头先认真提上沈魄的名字,然后是八个字:“道里夷易,安全无恙。”
是道路平顺,安康无虞之意。
沈魄把其他人的码成一片,比了比,自己这份或许因为是第一份,写得尤其漂亮,笔意连贯,完全没有断墨的痕迹。
大约是后面的越写越乏,在第一个总是好的。
沈魄有点高兴,又将自己的放回去,等着晚上云冲和给他,同别人一道拿。
墨有些干,沈魄加了一点水,在那一圈圈磨。
这事挺无聊,要是平时他也不愿意干,但唯独给云冲和磨墨,就没那么没意思。因为一边磨一边可以偷偷看他,眼睫修长,如蝶翼轻颤,鬓发垂摆,手腕掉梢着,腕骨凸出来一小块,使着力气但看起来又像是云淡风轻,一挥而就。
云冲和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行为举止,眼神姿态,都美如仙人。他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尽管他想象过,梦见过,第二日醒时,还换了衣裤被褥。
他蠢蠢欲动,突然想做点什么,何况今天过年,总不会挨罚的。
他止了磨墨的手,跑到小几上给云冲和沏茶,热水浇下,金芽攒动,碗转曲尘花。他掌心握了握,觉得有些烫,背着云冲和端起来,鼓起腮帮子吹。
待吹得温凉,这才抿着一对酒窝,乖巧奉过去。
云冲和停笔去接,沈魄手一抖,茶杯落地,翻了他一身。
云冲和退后一步,有一瞬间的颤动,胸前衣襟一下就湿透了,透出雪白中衣,沈魄伸手去擦,掸着茶叶,指尖从胸口不轻不重地捻过。
云冲和的脸开始热,一把按住对方调皮捣蛋的手指,停在空中。
茶水根本不烫,他是故意的。
这发现叫云冲和又惊又疑,他不知沈魄究竟只是想捣捣乱,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师父,对不起,手没拿稳。”沈魄先可怜地眨眼求饶,眼波澹澹,唇如野樱,这是他管用的伎俩。
但云冲和很吃这套,他蹙着眉,觑着他漂亮的眉眼。
握住的手指挣扎起来,又若有似无勾他掌心。
云冲和眉拧得愈深,呼吸沉了,胸前湿漉漉的,可刚刚被他抚过的地方又出奇得烫。
“茶杯碎了,师父,我……我捡一下。”
云冲和下意识松开手,沈魄蹲下身去桌子下面捡瓷片儿。云冲和这才怕他割伤,正要制止,吴煜敲了三声门,径直推门进来了。
一进门,气氛就不对。
吴煜凝眸一瞧,发现除了立于案后的云冲和,桌案之下,还有一个人背着身蹲着,头部在云冲和的胯部扭动。
“啊这……”吴煜有一瞬间的失语,结巴了一下,那人的脸看不见,又被桌腿遮了一半,顺着往上瞧,云冲和脸有点红,领口的衣襟也乱着。
“你进屋不知敲门?”云冲和莫名气恼。
“师尊,我敲了。”吴煜委屈巴巴。
“你是敲了,我还没答,你就进来,不是白敲?!”
“不是……我从窗户外面看您站在里面,我以为没别人,就是能进来的意思……”吴煜声音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红,也不知道自己看的什么,“对不起,师尊,是弟子错了。”
云冲和气得噤声,吴煜正要退出去,沈魄倏然站了起来,转过身笑盈盈道:“唉?吴煜师兄!”
吴煜见他让开,地上一团湿渍,手里还捧着碎片,这才舒出一口气来。
“啊,是你啊!”
沈魄两手一摊:“不是我的话,还有谁能像我似的毛手毛脚,奉茶都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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