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八岁上大荒山,有点太早,云冲和到底收不收他,沈家并不关心。其实沈魄修行之事,沈家是决计不会放在心上的,要不是他今天打碎了姐姐沈郁陶的幻境琉璃盏,也大概不会将他扔到这来。
他自己清楚,与之前的体罚不同,这一次,沈家是要他的命。
上了大荒山,生死天定,对外说就是他由贱婢所生,根骨不纯,亡于大荒山求学途中,怨不得旁人。
说来也可笑,他才八岁,却连沈家人的托词都替他们想得周到。
他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连一个山洞也没有撞见,温度很低血液近乎凝固,鼻子外还挂着两串青鼻涕。他步履维艰,到实在走不动了便寻到一块草皮躺下来,他透过茂密树冠的缝隙去看湛蓝如洗的天空,想着这应该就是大人们说的死掉的感觉,如果这样就是“死”的话,倒也不算太坏。
正在神思渺茫之际,忽然一只剔透玲珑的松鼠轻巧地跃到他的胸前,蓬松的尾巴根根分明,两只爪子轻轻搭在他的罩衫上,正瞪着乌黑晶亮的圆眸歪着头好奇地盯着他。
谁的灵宠?还是将死之际的幻觉?
沈魄一时难以分辨。
不出三刻,又听得人喊道:“小不点!小不点你怎么了?”
他勉力抬眼,看到一个少年气的面庞,清俊之外裹挟着三分稚嫩,鬓角留着两绺碎发随风而动,出尘飘逸宛如仙官。少年着一身毛茸茸白裘大氅,脖颈系着一金锁,上刻一隽秀“灵”字,背上负剑,手中握着一把桃木所制的扇。
沈魄呼吸滞了滞,想起以前偷偷看过的图画书,抬手摸摸少年的脸,问道:“是哪位仙官下凡接我?”
这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露出两颗虎牙:“你年纪这样小,谁都收不走你!”
沈魄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答话,却挣不开双唇。这少年一见,连忙将大氅脱下,将他裹住抱在怀中。过了半晌,见沈魄嘴唇恢复了血色,这才又问到:“小不点,你几岁?怎么一个人在这?”
沈魄答道:“我叫沈魄,八岁,上山拜师的。”
“这么小?还是沈家的?”少年惊叹,“是即墨沈氏?”
沈魄点头。少年一边搓着沈魄冰凉的手心,一边道:“这也是奇了,你们沈家人出来求学,哪个不是法器傍身,门徒开道。沈郁陶你知道吧?当年想拜入云冲和门下,排名前十的法器足足带了三件,最后还是败走大荒山。你才八岁,来凑什么热闹?”
沈魄并不想说出沈郁陶正是他的姐姐,只得将脸埋进大氅中,不说话。
少年以为是自己唐突惹得小朋友不安,连忙自报家门:“你别怕,我是浔阳灵氏灵璧,字遥思,也是来此试炼的,希望有机缘能拜入真人门下。”
沈魄好奇:“你……也是一个人?”
灵遥思点头:“我家是道门小派,没多少法宝门徒。不过家里将桃骨扇给了我,不说通过试炼,总能全身而退吧。”
沈魄不晓得桃骨扇是什么法宝,但听起来很是厉害,眼神早已跟了过去。灵遥思会意,将扇子递到他眼前。
此物看起来<a href=https://www.po18e.vip/tuijian/niandaiwen/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年代</a>久远,扇骨材质并不稀有,甚至遍布木纹黑疤,颇不起眼,闻之有醒脑木香,扇尾缀着一透白玉佩捎着青色流苏,也不过就是普通材料。
灵遥思似乎懂得他探究的目光,解释道:“你别看它普通,到用它时便晓得了。”
沈魄点头,将信将疑。
“小不点,咱们一起走吧,也算有个伴。”灵遥思牵起他的手,“我到这大荒山已经两日了,从昨日下午就迷了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好不容易碰上你。”
“这山上除了冷,还有什么要命的东西?”沈魄将大氅下摆提起来抱在怀里,从毛茸茸的领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乖乖跟着灵遥思走。这大氅对他来说还是过分长了些。
灵遥思在他的乾坤袖里掏了半天,翻出一根臭烘烘的棕褐色的角来。
“牛……牛角?”沈魄皱起眉,不由得掩鼻。
灵遥思被他逗笑了:“哈,小不点,你们沈家怎么什么都不教?”
沈魄嘟起嘴,心中暗道,倒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毕竟扫书院的地时学过一些内修法门和符咒。
灵遥思看小家伙不高兴了,赶紧说道:“这是狡兽头上的角。”
他将这根角扔回乾坤袖:“大荒山上都是这些异兽,极为凶猛,我昨晚降了一只,这狡兽头上的角是疗伤的上好药材,我便揣上了。再往上走,是古祭台,据说那附近就不止是这些了。”
“那还有什么?”
“那古祭台,是上古时期用于活人祭祀的,阴气逼人,常有厉鬼妖物出没。”灵遥思的笑意消失了,半晌他又补充道,“异兽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关。”
第17章 活祭第十六
又走了半日,天气寒冷还算是能扛得住,更要命的是天气越发阴沉了起来,日光已不足日暮,再远的距离已变得模糊难辨,二人只能缘着脚下的路缓缓而行。这说明离古祭台越来越近了。
沈魄实在是走不动,灵遥思便蹲下来要背他,小孩子一开始还扭捏,后来也就放开了,扑到灵遥思的背上,紧紧搂住少年纤长的脖子。其实这少年自己也不过十四岁,身子骨还未全长开,但不知怎的却叫沈魄心安。
两人又行了多时,忽的一道闪电劈过,引燃了树下的草皮,须臾便烧成焦灰,紧接着一道轰天惊雷,宛如天际万马奔腾,久久不歇。借着这骤然闪光,二人才得以看清远处有一处一望无际的庞大石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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