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渊之战后,薛容与元气大伤,故不再履家主之职,也极少出现于人前,传闻他终日缠绵病榻,但基于他此前的功绩后辈总要尊称他一声灵泽君。而今的薛氏家主薛玉字碧山的,正是他弟弟。
薛容与似是路过歇脚,却不料一推门,竟是如此惨烈景象。他登时提剑自卫,质问玄悯:“你是何人,在此做恶?”
玄悯此时悲恸当头,无思无识,五感尽失,不闻不答,只是面目狰狞,眼白布满血丝,赤红如同溢出血来,更惹得薛家一众门徒怀疑,当他是修行入了魔,当即布起剑阵,将玄悯按于剑下。
薛容与这才走近,发现地上的兰琴,毕竟是兵器谱上有名姓的,他立刻喊将起来:“此处亡的是卞修士!”
他座下有与卞阑珊交好的,立刻红了眼:“死的是卞阑珊?”
玄悯听得此名,登时发起狂来,力挣剑阵,一面哀嚎:“你们骗我!她没死!没死!!”
薛容与哪里容得他如此造次,两指一捏念了句口诀,无迹剑登时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玄悯气血逆流,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奚不问生怕玄悯死于无迹剑下。薛容与毕竟是多修炼了七年的修士,加之这无迹剑兵器谱排名第三,剑速之快无迹无踪,玄悯哪里是他的对手。
奚不问抓耳挠腮,正不知如何出手搭救,忽而神识仿若被人踹了一脚,立刻飘飘渺渺不知今夕何夕。直到无念清朗的声音撞进耳朵,奚不问才朦胧睁眼。
“奚不问!”无念又喊了一声。
奚不问蹙起眉,神色恍惚,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我的字,你喊出来,真是好听。”
无念刚以为他有什么好歹甚是关切,却听他说出这样一句无赖话来颇为无语,顺势将奚不问从自己怀里捞起来往树上一靠,抽出手再也不想碰他了。
“哎,都说这和尚是斩断三千烦恼丝,真是凉薄,我好心去为他求个真相,利用完就撇下我不管了。啧啧啧。”奚不问靠着树还有些头疼,闭着眼睛假模假样地感叹。
忽而觉得唇畔有些冰凉,睁眼一看,无念终是放不下,用树叶舀了清水来喂他。
奚不问勾起嘴角笑得开怀,舔舔干涸的嘴唇饮了一大口,觍着个二皮脸道:“还是哥哥贴心。”
无念不理他,问道:“我师兄,怎么样?”
奚不问知道他想问什么,事关师门多年清誉,他心急也是应当应分,故也不再逗他,只答道:“卞修士确实不是他所杀,乃是尸鬼所为。”
奚不问将所见所闻一一说了,惹得无念唏嘘不已:“都说玄悯师兄杀了卞修士,虽在我们看来,这是天大的冤枉,可就玄悯师兄自己而言,他恐怕也觉卞修士之死与他有关,不愿澄清。”
“此情动天地,可惜没有好结果。”奚不问撇嘴,“可见对这些玩意儿,感化那一套行不通。”
无念默然不语,心中虽不甚认同,此时也不愿再辩。
月隐天际,晨曦将至,天已有蒙蒙光亮。奚不问将之前取下的玉佩贴身戴好,又将玄悯的那封信抚平放回他的襟内。就在此时,一周身剔透的百灵盘旋而至,落于他的臂上,这百灵精巧可爱,头上的翎毛歪翘着,甚是活泼。
一般修行之人的灵力越是纯粹充沛,形成的灵宠也越是精致灵活。奚不问心头了然,朝无念笑笑,半是解释半是叹息:“我哥哥找来了。”
果然不出三刻,一个身着紫檀劲装的剑修踏剑而下,灵力充沛纯正,必是出自名门正统的道门世家。
“不问!你浪哪儿去了,惹得一身祸让我好找!”奚杨舟脚一沾地,就朝奚不问冲将过来将他的耳朵向上一提。
“咳咳。”奚不问龇牙咧嘴,疯狂拿眼睛觑无念,只求奚杨舟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
奚杨舟这才松开手,朝无念作揖:“冒昧了,奚氏端策,字杨舟。”
奚杨舟身长玉立,一头乌发也同奚不问一样用红色的发绳系着,剑眉星目,眼窝深邃,额角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但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并不影响他端方的面容,这模样与奚不问唇红齿白不正经的浪荡模样大相径庭。这样的两人却是兄弟,无念啧啧称奇。
“伽蓝寺座下无念。”无念亦报了法号作揖。
奚杨舟似乎对弟弟结交佛修并无偏见,只是急急问道:“薛循之死是怎么一回事?”
第14章 家破第十三
“这么快你们就知道啦?”奚不问懊恼真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还没琢磨出味来呢,父亲母亲都已知晓了。他一面揉着发红的耳朵一面挠头,又将经历一一说了。
奚杨舟也是一筹莫展,只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破事能瞒得了家里?你但凡偷个蛋,我也晓得!不论如何,你先与我一道回家。薛家传了消息来,三日之后必要上门讨个说法。薛氏跋扈,父母盼你速速回程。”
奚不问抿抿嘴,看向无念。
无念了然:“那不如在此作别。我正要将玄悯师兄送回伽蓝寺。”
奚不问深知家事不好带上无念一起,看他又并无要同行的意思,只得咬咬牙抱拳道:“那……后会有期。”
无念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会有期。”
奚杨舟已然抛了剑立于剑上等待,奚不问频频回顾,终是抛剑而上,御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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