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打岔的劲,何静红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其实孔先生不太允许小童吃外面的这些东西,觉得都是垃圾。可人被压制久了,总会触底反弹,他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新鲜劲一直退不了。那天他哭丧着脸求了我很久,我心软,想着周五没课,孔先生也没这么早回家,应该发现不了异常,就同意带他去吃点儿。”
闻衍:“然后呢?”
“从幼儿园到烧烤店有一条小路,我原本不知道,小童告诉我的,后来我们就一直走这段路,很近,图个方便嘛。”何静红说着突然哽了一下,“就是在那儿,我们走到中间一段,我记得有个小岔口,突然冲出一个人,是个男人,身高中等,只比我高一个头,带着口罩,眼神很凶。他手里拿着块石砖,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之后就躺在医院急诊,医生说我是被附近居民发现送过来的,可我问了一圈,谁也没看到小童,我知道出事了。”
闻衍嘴角紧绷,“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满你说,”何静红无力地扯了扯脸部肌肉,“这些画面在我脑子里滚了无数遍,已经刻印成画了,就连做梦我都能对上每个细节——警察先生,小童找到了吗?”
闻衍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没有,我们会尽全力的。”
这话跟医生在抢救濒临死亡的病人时安慰家属的话语一模一样,也许出自真心却毫无共情之感,何静红有些失望,“那麻烦你们了。”
口供大方向一致,小细节散乱才具有真实性。
何红静的口供基本跟孔旻说的一致,所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现在看起来,何红静确实不像嫌疑犯。
闻衍眼神冷冷清清,又看了眼她床头柜上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药罐,心里总是不着落。
房间里一度很安静,闻衍想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跟着思路一步一步往前走。而就在这时,穆临之好整以暇地拿出手机,他打开导航地图,找到蓝天幼儿园区域,然后走到何静红的轮椅边。
穆临之半蹲身体,与何静红平视,他彬彬有礼地一笑,问:“具体是哪条路,你能在地图上找到吗?”
何静红看着穆临之愣了片刻,一时手足无措。
穆临之八风不动,丝毫没觉得不自在,“何女士?”
何静红蓦地回了神,“能、能……”
穆临之把手机递给何红静,“那麻烦你了。”
他的态度如沐春风,闻衍看着穆临之,突然觉得就算是茅坑里的石头也能让这股风吹得又暖又香。
闻衍忍不住‘啧’了声——他怎么对谁都这样。
大概从出事以来,何静红没有被这么客气地对待过,她受宠若惊,捧着手机找得仔仔细细。
穆临之觉得可能需要点时间,他站起身,在杂乱的房间里找到一个开水壶。他刚倒满一杯水,还没来得及把水杯递给闻衍,何静红突然抬起头:“警官,我找到了。”
她应该是在跟穆临之说话,闻衍却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非常自然地拿了那手机。
穆临之笑意盈盈地喝了口水,并没有说什么。
小路不愧是小路,所在位置非常刁钻,导航地图上甚至没有标出路名——就是一条夹在两栋居民楼之间的狭小过道。
一般人不会走这种路,就算何静红会带着孔思童走这里,那也是偶尔。
绑匪是一直埋伏在这里,还是他就知道这一天何静红会带着孔思童走这段路。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闻衍又看了眼萎靡狼狈的女人,她头发白了一大半,手指扣着衣角,苦愁不展。
闻衍默不作声地舔着下唇。
“何女士,你一直住在这儿吗?”闻衍觉得这么问不合适,他换了个说辞:“我是说,在出事前,你的工作结束后也一直住这儿?”
何静红:“大、大部分时间不是,我在本地有住处,租的房子,离这儿挺远的。只有偶尔忙的时候,来回不方便就会在这儿住下。”
闻衍把手机还给穆临之,“那既然没你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回家?”
“孔先生担心我的身体,希望我痊愈后再回去。我、我在这儿挺好的,有专门的医生照顾身体,一切都方便。孔先生对人、对我们都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闻衍总觉得何静红在说这话的时候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穆临之也注意到了,虽然他好像一直事不关己,但眼尾总会时不时地扫那女人一番——何静红的手指始终没有放松,她很紧张。
“听说您跟孔夫人关系不错?”
何静红对穆临之印象不错,虽然也有防备,但没那么重。她听见穆临之这么问,没考虑太久,脱口而出,“对、对,她人也挺不错的,没架子。”
闻衍眼皮一跳。
穆临之面上八风不动,“你们认识多久了?”
“具体记不清了,有好几年了吧。”
这跟孔旻在市局说的话不太一样啊,是没对好口供吗?
穆临之轻轻拍了拍闻衍,然后偏头对何静红说:“好,知道了。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何静红抬起眼睛,不太确定地问:“这就……好了吗?”
“好了,工作流程,了解情况而已。”闻衍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离开之前又补充一句:“当然,后续如果有任何情况,还是需要你配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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