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禾看着眼前的空杯子,突然问:“穆总,我有些渴,还能再喝点水吗?”
“好。”穆临之起身,给李梦禾添满杯。
李梦禾抿了一口,觉得有些烫,就没再喝了,她开口说:“我大一刚入学,心思没在学习上,于是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找了份兼职。起初很顺利,大概两三个月之后,李驰来了一回,他认出我了。”
“是李驰先认出的你?”
“对,”李梦禾说:“他变化太大了,就算当时他告诉我自己是谁,我也想了好一会儿。”
“嗯,”穆临之微不可闻地应了声,“然后呢?”
“一开始只是认了个脸,李驰没跟他的狐朋狗友说我是他的老乡,他可能挺嫌弃自己的出生。”李梦禾一脸不屑,“在鸟窝里出生的麻雀,非要给自己摁上凤凰的名头,能提身价吗?”
穆临之想了想,认真回答:“人各有志么。”
“可他的志向见不得人。”李梦禾说得口渴,仰头喝了半杯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过了半学期。突然有一天晚上,我刚要收工,李驰喝得酩酊大醉,拦着我跟我又哭又闹。”
话说到这儿,李梦禾停了下来,她抬眼看着穆临之,似乎在寻求一个互动。
穆临之与她对视片刻后,说:“他怎么了?”
“他说他家破产,李智军欠了一屁股债,带着自己的小老婆和小儿子跑路了。还说他也活不下去了,不如死了算了。”李梦禾皱了点眉头,很不解,“就为了这点破事儿,居然寻死觅活?”
穆临之却问:“你很不理解?”
“我非常不理解,”李梦禾说:“所以我当时无法感同身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由着他哭。”
李驰在给李梦禾下套,但是当时的李梦禾不知道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所以没有设防。
穆临之暗自叹了声,同时听见手机里传来轻微响动。
闻衍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穆临之摩挲着指尖,轻轻点了点手机的通话位置。
闻衍:“……”
这是在打什么暗号?
李梦禾没注意到严肃审讯下的小动作,她沉浸在自己的神伤中,继续说:“李驰不肯告诉我他住哪儿,没办法,我只能把他带回家。”
穆临之打着暗号的手指一顿,“你爸就是在这个契机下认识了李驰?”
“是,我爸见到李驰,比我还高兴。”李梦禾说:“他说出门在外这么多年,难得见到老乡。浮萍无根一样飘着,偶尔总会盼着有着落。”
听这话,闻衍非常无语——见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还差着辈分的老乡,就算是有着落了?
穆临之也好奇,“李驰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子,是怎么让你爸产生‘着落’这个思想的?”
李梦禾说:“我爸因为我妈病情复发的原因,那段时间心情非常低落。我妈也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一直跟我爸提回老家的事。李驰在这个节点出现,加深了他们这个情绪。”
穆临之想了措辞,婉转地问:“你爸之后接触到赌博,也是因为李驰?”
“是的,不然他没有任何理由和门路!”李梦禾面色冰凉,“那天我带着李驰回家,我爸拉着他又喝了一顿酒,我要照顾我妈,就没空管他们了。哪里知道啊,就一顿饭的功夫,李驰把我家情况摸了个底儿掉。”
穆临之了然,“你家缺钱,你爸又急着赚钱,李驰趁着这个机会顺利把你爸坑了进去。”
“对,差不多。”
“可这是为什么?”穆临之有点不太明白,“李驰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不利己?”李梦禾笑了,“不利己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做,当然是有回报的。”
穆临之目光紧了紧,“什么回报?”
李梦禾想了片刻,换了种问法,“穆总,你听说过传销组织吗?”
“传销组织?”
“对,”李梦禾说:“李驰拉我爸进去的那个组织也有类似模式——对熟人下手,不断洗脑,灌输逢赌必赢的暴富思想,他们拉一个人头进去就可以分一笔钱,或者抵消已产生的债务。”
信息量太大了,闻衍捏着手机,头皮发麻!
在这片朗朗晴空下,居然还藏着这样一群妖魔鬼怪,他们试图同化正常人类,利用不可控的人心,创造无尽的财富和利益!
穆临之同样眉目紧锁,“李驰因赌博身负巨债,他没能力还钱,只能找猎物——李小姐,他把你爸拉进去,抵了多少债?”
“我不知道,”李梦禾显得悲哀,“应该不多,人头也有贵贱之分,像我爸那样的,不值钱,但是对于李驰来说,聊胜于无吧。我算这件事的局外人,这个组织里的所有规矩,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
穆临之:“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李梦禾抿着唇沉默片刻,最后缓缓开口,说:“梁少风。”
所以梁少风跟这个所谓的组织也有关系!
闻衍倏地坐直了身体。
穆临之轻舔着齿尖,“李小姐,你跟梁少风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李驰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梦禾愤恨地说:“李驰这个人不仅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空闲之余,他还兼职着拉皮条的活——可笑吧?”
“……”穆临之匪夷所思:“给梁少风拉皮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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