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南被这一句堵得没了词,半响才道:“你们二人既是好友,为何不一道上山?又为何直到现在才开口替他辩驳?”
桑雩委屈一般小声道:“他不让,他说他身份敏感,别人若是知道我们关系好,会看轻我。但他救过我的命,还教给我他的独门剑法,对我一片真心,我实在没办法坐在那里,听你们冤枉他。”他转过头,看着霜明雪,声音更小:“你不要生气,我汉话不好,他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我都听不懂。”
霜明雪神色原本有些紧绷,闻言似忍不住般摇摇头,对他笑了笑。
温离自他二人站在一起,脸色便不怎么好看,此刻见了这一笑,神色陡然沉了下来。
岳其诤问道:“百里殿下,你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方才的话?”
桑雩皱着脸思索片刻:“他教我的剑法算么?”
摸上腰间佩剑,起手一式,便将岳其诤与司徒南逼至两丈开外。他的剑法并不高明,动作也不甚熟练,但身形招式都与两年前霜明雪用过的如出一辙。
这绝非是临时窜供能做到的,至此在场诸人已信了大半。
唯有司徒南始终不信,他绕开桑雩,揪住霜明雪道:“他说这些没用,除非让我亲眼看到你身上没有箭伤!”
忽然之间,手臂如利刃砍下,痛不可当,人也被一道劲风逼退至三步外。
温离冷冷道:“别碰他。”人虽坐着,但气势完足,司徒南被他一看,只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在他脖子上,一时竟无法出声。
气氛一时陷入僵持之中,函谷先生起身道:“有这位小朋友作保,我们相信阁下高徒的并非凶手,但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大家看一看他身上有没有剑伤,彻底证明清白,也免得岳盟主一家放过真凶,恨错了人。”
温离望着台上之人,森森然道:“我的爱徒岂是你们想抓就抓,想看就看的,本座让他走这一遭,已是给足武林盟情面,当真以为本座怕了你们不成!”说到最后一句,抬脚一跺,足下寸余厚的青石地砖顿时碎如齑粉。
岳其诤拍了拍司徒南肩膀,示意他不要说了,后者虽不再说话,但目光仍死死盯住霜明雪。
温离见了,道:“你再敢瞪他,本座便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罢了。”霜明雪开了口:“让你们验证一番也无妨。”
桑雩闻言神色一紧:“小哥哥。”
霜明雪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便将那袭披风丢到地上,依次解开腰带、外袍、中衣。
赤着的身躯线条柔韧,带着少年独有的薄削英挺,胸口肌肤苍白如雪,不见任何伤痕,如同最清透的玉石一般。众人或多或少露出惊讶的神色,桑雩亦是十分疑惑,旋即又想到一事,心口陡然一痛。
司徒南尤是不信,口中喃喃:“怎么可能,我明明射中了,岸边石头上留了那么多血……”不死心上前,还要细看。
温离忽然暴怒,袖风一动,将他扇飞到台下:“找死!”
他这一下劲力极大,司徒南连打了几个滚,便蜷身难起,看那情形,肋骨像是断了几根,几个师兄弟围在他身旁,个个忿恨难当,然而技不如人,当下也只能忍了。
霜明雪看向岳其诤:“岳少侠,他不方便,你来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他说的箭伤。”
岳其诤心里也有些疑惑,不过他二人早已暗结同盟,自然不会在这当口为难他,当着众人的面摇摇头,拱手道:“得罪了。”
只听一声冷笑响起,温离一起一落,到了霜明雪身边,后者在他的注视下,将衣服一件件穿起来。温离看他之时,目光只算冷淡,可转向旁人,眼中杀机迸发,一字一句都透着狠戾:“你们以势威逼,将我爱徒绑到此处,还多番欺辱,如今一句得罪就完了?是当你武林正派的名头太好用,还是欺我圣教无人?”
周围有人小声嘟囔:“一场误会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
莫说温离,就连桑雩这般心思澄明的心中都在冒嘀咕:方才怎么没见你们这般大度。
岳其诤略一犹豫,对着霜明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温教主,霜少侠,此番我为追查凶手,仓促行事,没有详查便下了定论,致使霜少侠蒙受不白之冤,此皆我的过失,还望两位海涵。”
正派中人对魔教如此谦卑还是头一回,幸而他神色坦荡,并无卑躬屈膝之感,旁人见了,也只会赞一句岳大公子能屈能伸。
霜明雪扯了扯温离衣袖,示意他算了。温离全然不理:“好,本座念在岳盟主当年成人之美的情分上,今日不同你计较,但本座要问你三句话。”
岳其诤正色道:“教主请说。”
温离冰冷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进每个人耳朵里。
“本座问你,我爱徒霜明雪,是不是杀害岳盟主的凶手?”
岳其诤与他身后之人目光交错:“不是。”
温离道:“本座没听清。”
岳其诤顿了顿,下颌微抬高:“不是。”
温离冷道:“今日他出了灵机山,日后你们凌霄门的人还会不会找他寻仇?”
这一回岳其诤答得很快:“教主放心,只要我做主一日,就绝不会有此事。”
温离微一点头:“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他脸上的伤,是谁干的?”
这一句俨然是个要兴师问罪的意思,岳其诤微一迟疑:“……此事,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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