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说话声停了,周围复归平静。桑雩点亮烛火,将他扶出来。
霜明雪脑海阵阵晕眩,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他竭力隐藏虚弱的状态,缓缓道:“他们怎么说?”
桑雩江湖经验太少,对方语焉不详,他便听不出名堂,只是兀自奇怪:“说是有可疑的人混了进来,让我小心防范,也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望向霜明雪:“是他们伤的你么?”
霜明雪没能回答,他只听清前半句,心中提着的那口气一松,便再支持不住。膝盖一软,半跪下来。桑雩看他胸口氲出一小股鲜血,知道这伤是再也拖不得了,将人扶到床上,便去解他的衣服。
霜明雪已在半昏迷中,却死死攥住领口不放。桑雩只当他是信不过自己,一个劲掰他的手指:“你放心,箭伤我以前治过,很快就好……”
衣服扯开的瞬间,剩余的话噎在嗓子里,他终于知道霜明雪想遮掩的是什么——
除却后背那一道箭伤,他肩头、胸口布满点点红痕,如无暇白玉上散落的桃花也似。
桑雩虽未娶亲,却也不是不晓人事的孩童,一望便知他先前发生过什么。只是这风流情状之间,交错着的淤青指印与深入血肉的齿痕,绝非他所知晓的男欢女爱该有的样子。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霜明雪,对方死死咬着唇,已完全陷入昏迷之中。
霜明雪做了一个梦。
梦中四下寂静,只闻灯花爆裂之声。他手足受缚,被锁在昏暗的床榻上。此时门口靴声踏响,有人缓步而来。来人步伐极慢,像是着意将压抑恐惧的感觉拖长。
纱帐拂开的瞬间,霜明雪紧闭的眼睛轻轻动了动,鸦羽似的睫毛随之一颤。
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温离的眼睛,他状似无意般扯了一下系在床边的金线,丝线尽头没入锦被之中。
霜明雪浑身一紧,脸上红潮更甚,然而始终死咬牙根,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温离舍不得般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已经第七天了,你可还想明白?”
这声音如同毒蛇一般钻进耳中,霜明雪睁开眼睛,声音不复清冷:“……杀了我。”
温离轻笑一声:“本座要杀你轻而易举,不过是体谅你年少气盛,一时磨不过这个弯,宽宥你几日罢了。”他勾着霜明雪一缕长发,声如蛊惑:“乖孩子,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讨得我欢心,要什么本座都会给你。”
霜明雪一字字道:“我要你的命,给么?”
温离眼中笑意不改:“想要我死又有何难?待会儿你只管使些功夫,叫我死在你身上就是。”
霜明雪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中,复闭上眼睛。
温离在他眼皮上亲了亲:“别生气,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本座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他将一个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漆盒打开,只见里头赫然几枚龙眼大的铜珠。置在盒中不觉有异,然而一到他手中,却是触热即动。温离握紧掌心,更有切切颤声传来。
温离笑道:“合欢宗的人送来的,说是叫什么勉铃,我看旁的物什你也玩厌了,今夜咱们换这个新鲜的可好?”
霜明雪绯红的脸颊似乎一瞬间变得惨白,连声音都带着颤音:“你有种就放开我。”
温离笑道:“我不放,你又能如何?你只管跟我硬气,合欢宗宝贝无数,熬过今晚,还有明晚等你。”
霜明雪咬紧嘴唇,虽没有回答,但脸上已有畏惧之意。
温离声音温柔下来,低着头,与他鼻息相触:“我也不想逼你,你乖一点,我们都省些事,对么……”
霜明雪忍辱般道:“……你想要我怎么样?”
温离道:“自然是……”
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杀意袭面而来,但见银光一闪,霜明雪跃身而起——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挣脱镣铐,不过须臾一瞬,便携利器抵至温离面前。温离钳着他的手腕,神色如常,连嘴角的笑意都不曾淡去半分。
然而动作却十分狠辣,反手一拧,只听骨节错位声响,自霜明雪掌心中掉出一物,正是一片薄薄的碎瓷。
想来是吃饭时故意打碎饭碗后藏起来的,不知攥了多久,掌心被划得血肉模糊。
一缕乌发轻轻飘到两人身前,乃是从温离脖颈旁割下。
温离望着他道:“第二次了,好玩么?”
霜明雪目光坚狠,哪还有半点畏惧瑟缩的样子,只听他冷笑一声:“若有下一次,我的武器会刺进你身体里。”
温离冷冰冰地看着他,忽而一撤手,将人摔在床上,这动作牵动到那根金色丝线,霜明雪不及防备,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就此蜷身不起。
温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好歹。”他朝门外道:“毕方,去把合欢宗那几个人叫来。”
霜明雪满脸冷汗,被温离揪着头发仰起脸,只听他冷声对自己说:“怪本座心软,舍不得给你苦头吃,你既这么不懂事,那本座只好把你送到能教你懂事的人身边。这几人便是在合欢宗里也算有手段的,或许等他们陪你玩过,你才知道本座待你的好处。”
霜明雪瞳孔骤然收紧,半响,朝他脸上唾了一口:“畜生。”
温离失笑:“本还想说,只要你肯认个错,本座可以再原谅你一回,现在看来不用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