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久时构问道。
虞烟兮头也没回,“请他进来。”
请谁?
久时构往门口望去,他能感觉伍庭身体绷得很紧,甚至细微连续不断地战栗。
两人的手紧紧相攥,伍庭心里越发不安,他不知道从门口会进来什么人,他只是觉得自己藏了很多年不愿直视的记忆马上要被人揭开,就要被残忍地曝露在所有人面前。
“小殿下,多年不见了。”
来人道。
伍庭怔住了,这个人……当年不是已经死在棠梨树下了么?!
他不是替自己挡下了棠梨的攻击,而后永远死在那棵树下了吗?
容路两鬓斑白,其实他还没那么老,可是他太沧桑了,“小殿下,还记得我么?”
伍庭咬牙:“你不是容路。”
“我是容路,小殿下,你不记得我了么?”容路一步步走到伍庭面前,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久时构下意识就要去扶他,但因为双手被伍庭占住,所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叫容路的人。他对容路的印象来自于伍庭,听说伍庭没登基之前,容路是宫里派到丘黎来保护小殿下的侍卫。
容路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抬头的一瞬间,久时构看到他额头磕破了一块。
容路道:“小殿下,当年我陪着你一路上京,后来你刺伤成帝,逃至棠梨树下,在那里,妖树教你杀了第一个人——越齐。你还记得越齐么?你还和妖树约定……”
第74章 杀人诛心
屋子里只有这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外间秋风已起,天气日渐寒凉。
久时构始终提着呼吸,忽然间被他扶住的伍庭从臂弯里挣脱了出去,不等久时构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伍庭双手一边一个按住了久时构的耳朵,直视他的双目道:“阿久,不要听。”
久时构莫名盯着他,眨了下眼。
陛下这是靠自身的意志力克服了药物作用?
但很快久时构就感觉到伍庭双手更剧烈的颤抖,那显然是因为他在强忍着痛苦。
容路的话语却没有被打断,他继续道:“你与妖树约定,你要杀尽世人,用人血予棠梨树以滋养,条件是它会为你栽满一个尘世的桃花。你还记得你在树下呆了多久么?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你与妖树一起制定了全部的计划,你说你要成为这个尘世的处决者,你要将先帝和成帝最看重的江山尽数毁掉,你还记得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么?是我,是我要杀你。我知道丘黎天真无邪的小殿下已经消失了,我不能让你真的去实现你的计划,我想杀了你,然后自杀,我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最终我还是没能下得去手。最后一剑,我放过了你,我本以为你活不下去的,没想到,你竟回来了。”
久时构懂了。
他总算把这些事情连上了。
那一年伍庭从丘黎上京,伤了伍成帝逃出宫后,又被容路伤得只剩下半条命,本来是死定了,没想到被当时才六七岁的兰牙给捡了回去,兰牙治好了他的伤,他才得以活下来。
容路一个人回了丘黎,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全都告诉给了虞夫人。
而虞夫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仅没有杀容路为儿子报仇,反而将容路一直留到了今天。
还有一个问题久时构没想通,甘棠为什么没杀容路?
容路要杀伍庭的时候,甘棠在做什么?
虽然久时构的耳朵被捂住了,但该听的话一句没落,伍庭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毫无用处,但他内心深处觉得,好像自己只要这么做了,有些真相就不会被久时构听到。
这时,久时构将伍庭的手轻轻挪了下来,并回以陛下一个坚定信任的眼神。
那意思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容路跪拜在伍庭脚边,“小殿下,你离开了很多年,如今是你该回家的时候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伍庭冷冷道。
虞烟兮笑了,“萤之,你终于也有害怕的一天么?”
久时构不明白一个母亲何以要对儿子苦苦相逼,“虞夫人,如果这就是你要囚禁自己儿子的原因,那么我觉得,你根本没有立场。是成帝先派人截杀他,后来又要迎你入宫为后,伍庭这么做难道不是自卫和保护你吗?”
虞烟兮听到久时构的话,却看向了伍庭,眼底浮现一种甚至可以称之为同情的情绪,“萤之,你记错了。”
容路不认识久时构,也不知道久时构为何要帮着伍庭说话。
他看向久时构道:“我一路陪同小殿下上京,我可以作证,当年我们在棠梨树下遇到的人,是成帝派来接我们,而非棠梨树所说的前来截杀。还有,小殿下在刺伤成帝后,成帝根本没让任何人知晓此事,也从未派出任何追兵,甚至我后来遇到宫里来的人,他们说成帝暗中嘱咐,若找到小殿下,定要将他平安送回丘黎夫人的身边,成帝对小殿下真可谓是……”
“住口!”伍庭道。
久时构吓一跳,伍庭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很快收敛了神色。
虞烟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萤之,这些年以来,你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可以说服内心的理由,已经完全扭曲了你自己过去的记忆,你总以为是成帝要杀你在先,可实际上,成帝是绝不会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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