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邦抿紧嘴唇,用严厉的目光和严肃的神情告诫前田克里斯——差不多可以消停了。
前田克里斯愤愤不平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张伯伦一眼。
刚刚那几下,张伯伦被打得很惨。他的脸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还未完全愈合的嘴角又破裂开来。在血印子上面,又叠加了鞋印子。简直是说不出的凄惨可怜。
而现在,给他造成这些伤口的前田克里斯把他一瞪,他立即缩着脖子,小鹌鹑似地往沙发角落躲。
前田克里斯看见张伯伦做出那副无害小白花的样子,简直恨得牙痒痒。在拉斯维加斯,要开枪打死自己的时候,张伯伦可不像现在这样凄惨无助。
“阿福,别闹。”薛定邦拉住前田克里斯的手腕,在他耳畔劝说,“我们去结账离开这里,好吗?”
张伯伦擦掉嘴唇血迹,怯生生地瞥了一眼前田克里斯,垂下头说:“薛先生,我很抱歉。昨天晚上,真的是非常感谢你。我会尽快离开……日本……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微不可闻,抿紧嘴唇不吱声。泪水顺着他受伤的脸颊滑落,濡湿了轻颤的眼睫。他轻轻闭上双眼,眉心紧蹙,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那副委屈样,直叫店员都看不下去,走过去拍他后背安慰,询问:“先生,您没事吧?”
薛定邦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朝张伯伦走过去,他牵起了前田克里斯的手,柔声说:“去结账,好吗?”
“你赶我走?”前田克里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薛定邦,“这个围巾,你昨天给那家伙啦?什么喝酒弄丢的,是和那个脏兮兮的公狗一起去的嘛?”
一向温柔宽容的薛定邦,终于忍不住发了火。他拽住前田克里斯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在炸毛的小情人耳边低声警告说:“你太过分了!”
“过分?!还有更过分的呢!”前田克里斯呱唧一口咬在薛定邦手上。趁着薛定邦吃痛松手的时候,他抄起店员放在一边,已经打包好的粉笔,粗暴撕开外包装,“我给你买的不行吗?!你就惦记着这破玩意儿!!!我拿命换的东西,还比不过他的破烂粉笔!!!”
粉笔哗啦啦从包装袋滚出来,散落得到处都是。前田克里斯疯了一样乱揉粉笔盒子,“这些坏东西!!!”他发狂乱叫,跳起来把掉地上的粉笔踩个粉碎,“这些烂东西!!!都是他不好!!!是他不好!!!”
店员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丢下张伯伦,和薛定邦一起捡那些还没有完全被摧毁的粉笔。
前田克里斯折腾了几下就喘得厉害,气得小脸蛋通红通红的,眼泪不争气地哗哗往下淌,揣紧拳头冲着尹仁的办公桌大吼:“破烂!!!垃圾!!!都是不要脸的狗东西!!!”
“阿福,乖一些!”薛定邦忽地站起来,手中本已收好的粉笔都扔到了店员身上。他冲过去,直接抓住了前田克里斯的衣襟,“你必须道歉!”
“道歉?给谁?”前田克里斯拿出吃奶的劲头推搡薛定邦,大力的抓扯让薛定邦肩膀和领口的衣料都变了形,“给破烂粉笔,还是这些骗人的假货啊?!!!”
面对直抵灵魂的诘问,薛定邦第一次感觉到了语言的单薄浅显。
“这些都是假的!!!是假的啊!!!”前田克里斯推开薛定邦,把尹仁办公桌旁边的牌子推倒在地,“墙是假的!桌子是假的!壁炉是假的!唱片机是假的!书柜是假的!就连人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薛定邦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前田克里斯发疯。
店员想要去阻止疯狂的客人,不管过去几次,都被他打了回来。
书柜被推到在地,那些纸壳做成的假书,被扔得到处都是。
张伯伦蜷缩在沙发角落,是不是咳嗽几声,没有任何效果地不停劝说:“前田先生,请不要这样。”
留声机被丢到地上踩扁,印刷品的挂画被扔到地上摔碎,就连“壁炉”都被失控暴走的前田克里斯给生生踹出个无法修补的洞来。
是的,这些都是假的。
他们在东京,不在纽约。
这里是一家大型文具店的休息室,不是尹仁豪宅的书房。
前田克里斯撕破了所有的幻像,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薛定邦面前。他的动静闹得很大,闹得店长不一会儿就带着保安跑了过来。
身材单薄瘦削的前田克里斯发起疯来十分可怕,保安和店员两名壮汉才勉强制服他,把他压倒在地上。他不服气地抓挠地毯,嘴里破口大骂个不停。
薛定邦赶紧向店长解释,并且表示自己会赔偿店里的损失。
店长摇摇头,面带微笑,点头哈腰地说:“薛先生,其实,我不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老板有在去年特地吩咐过,给你留了礼物。能和我一起先去会客室吗?”
薛定邦回头看了一眼,前田克里斯听见薛定邦要走,眼巴巴看着他,嘴里喊着:“定邦!别丢下我!!!”
“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店长只是笑,“这里会有人看着他的,五分钟,可以吗?”
薛定邦思衬片刻,回头说:“阿福,你在这里冷静一会儿。”
不管前田克里斯如何哭喊,薛定邦都无动于衷。他前脚刚走,前田克里斯就立即安静了下来。保安扶他起来,摁到了沙发的另一端,店员则转身去烧水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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