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缓点点头:“似乎,还真是这样。你父自幼体弱,明宗皇帝在你父十八岁时才给他赐婚。为娘十五岁嫁与你父,却是十八岁才有了你。那时你父体弱,亲王势强,为娘担心你被暗害,假装把你交由奶娘喂养,实则却是为娘亲自喂养你,这也是你父叮嘱为娘的。你自小健壮,甚少生病,你父不止一次庆幸,你未像他先天体弱。”说到这里,太后的眼眶红了,眼角有了泪珠。
永安帝伸手抱住母后:“难怪孩儿从小就精气十足,原来是娘您亲自喂养孩儿长大的。”
太后握住皇帝的手,压下对先皇——被永安帝追封为神宗皇帝的已故夫君——的思念,说:“为娘不知什么初乳,当时为了护你,为娘不敢让你吃她人的奶水,也顾不得奶水脏不脏,就那样喂你吃了。起初见你未有任何不适,反而愈加能吃能睡,为娘也就放下心来。未曾想,为娘竟是无意中给你吃了那什么‘液体黄金’?”太后双手合十,“这是祖宗保佑啊!”
永安帝:“若不是卓季提起,孩儿还真不知自己出生后吃得竟是如此之好。孩儿谢娘亲喂养之恩。”永安帝站起来,跪下,恭恭敬敬给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按下眼角的泪水,伸手:“皇儿快起来。”
太后的病,更多的是心理的问题。心里轻松了,这病自然也就好了。若永安帝对卓季的“母乳喂养”、“初乳珍贵”等养育后代的一些新奇的说法还半信半疑,那么从寿康宫出来后,永安帝就已经信了至少九成。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也因为得知自己是母后亲自喂养长大,永安帝对母后的感情更深了许多,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感。当然,对于帝王来说,这种幸福感只会被他深埋心底。
出了寿康宫,永安帝转过身,第一次认认真真注视这座历代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妃等先皇旧人居住的宫殿。第一次,对居住在这里的那位不再年轻的女人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情。张弦不敢去打扰圣上,只觉得圣上从太后那里出来后就哪里有点怪怪的。
注视了良久,永安帝转身:“回奉天殿。”
张弦立刻低头:“是!”
坐上步辇,永安帝道:“后宫事务暂交由太后执掌。贵姰、贵妃、傛、妃,辅理。凤印封于紫微阁中。”
“……是。”
张弦压下瞬起的惊讶。他以为陛下会命嘉贵姰代掌后宫,怎么会交由太后?张弦自然是不敢多嘴问的,永安帝也不会对身边的寺人解释。因为生父早逝,母后并未享受过身为皇后的荣耀。如今程氏被赐死,永安帝也想弥补弥补母后的遗憾。
——“让太后有点事忙,多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太后还不到五十已经开始养老,整日无所事事,不仅对身体无益,也很容易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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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执掌后宫?”得到消息的嘉贵姰再也坐不住了。他从病榻上下来,问:“太后的病好了?”
昌安有些焦急地说:“陛下从寿康宫出来后,太后就病愈了。陛下在寿康宫外就下旨,由太后执掌后宫,凤印封于紫微阁中。俍俍您和惜贵妃都只是辅理!”
嘉贵姰走到软塌上坐下,面色不佳。昌安担忧:“主子,您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程氏被赐死,陛下难道不立新后了吗?”
嘉贵姰:“此话不许再提!要不要立新后,是陛下的事,后宫不得干预!”
“是。”昌安小声咕哝,“奴婢只是为主子您鸣不平。”
嘉贵姰走到床边,秋凉的风已起,他低声自语:“本宫不能再病着了……”
三日后,德傛的贴身寺人福全匆匆走进来:“主子,贵姰俍俍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了。”
跟儿子南容辰杦玩耍的德傛直起身:“贵姰俍俍的病好了?”
福全:“病好没好不知道,贵姰俍俍去给太后请安了,贵妃娘娘也去了。”
德傛对嬷嬷示意,两位嬷嬷抱走了四岁的二皇子南容辰杦。德傛走到榻前坐下,说:“他也该好了。程氏死了,却又冒出来一个卓季。原本以陛下对他的情分,程氏一死,这郸阳宫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才对,结果陛下却让太后执掌。陛下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他和惜贵妃调养身子,可却已经连着四五日夜宿在锦瑟宫了。”德傛摇摇头,“就连本宫,都不懂陛下了。”
福全为主子鸣不平:“主子,您尽心置办锦瑟宫,结果却没落得半点好处。人家把您安排的宫人全赶了回去,换了他自己的人。他既然有自己用惯的人,又何必让主子您替他安排?这不是欺负人吗?原想他被程氏囚在西三院还挺可怜,结果却是个比程氏还可恶的人!”
德傛平静地笑笑:“这么多年,本宫早看开了。若不是贵姰病了,这差事也落不到本宫头上,陛下还是念着我这个旧人的。怪也只怪本宫识人不清,叫人钻了空子,做出了偷听新主说话的事儿,惹得陛下心烦。本宫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杦儿健健康康的。”反正他在这郸阳宫里,最差也不过如此了。
“主子……”福全为主子难过。
德傛的大宫女阿珠面色诡异地从外面进来:“主子!锦瑟宫来人!说是给主子您送谢礼!”
德傛大吃一惊:“锦瑟宫?”
福全立刻问:“是卓雅人?”
阿珠急摇头:“不是。是锦瑟宫的总管公公,王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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